大公公斂眉,恭敬行禮。
林淵從皇帝殿里出來,由宮人領(lǐng)著沿東路而行。一路青黛瓦、朱紅墻,灰藍(lán)的天壓著灰白的石磚地。經(jīng)過四皇子污蔑她的欲雪閣,經(jīng)過曾無數(shù)次參加過宮宴的御花園,再到昔日瀲瀲伴過皇子們讀書的北書房……身旁宮人們肅肅走過,步履無聲。
這個皇宮,她從未住在這里一日,從未上朝一日,但她的根、她的命、她一生的因緣際會、她從前幻想的天高地闊,全都縛在了這里。
從未想過終有一日,她成了最先逃跑的一個。
予熹早等在宮門外,身上還穿著牢里的那套丫鬟衣裙,眼圈這幾日就沒消腫過。她身后站著林瀲、阿嫣、青玉、媞娜,連何昱深都來了。
“小何,”林淵先叫他,何昱深拱手。予熹快步迎上來,上上下下地檢查她,嗓子發(fā)緊,半晌才問,“…成了嗎?”
林淵揚了揚手上的圣旨,唇角一抹淺笑。予熹猛地一扁嘴,撲過去摟著她大聲嚎哭起來。眾人圍過來,都不免又哭又笑,眼淚笑聲混作一團(tuán)。
青玉擦著眼淚問,“到底怎么判的,是不是完全沒事了?”
林淵抱著予熹,安撫地對青玉一笑,“沒事了?!?/p>
林瀲連忙伸手去拿圣旨,林淵手一緊,捏著沒給她,“不準(zhǔn)哭啊?!绷譃噿熘鴾I連連點頭,林淵笑著放了手。
云紋描金的圣旨沉甸甸的,黃絹帶子拉開來,圣旨緩緩展開,只有寥寥幾行:
「林淵縱恣失德,縱火焚寺,行徑狂妄,悖逆綱常。著即賠銀修葺寺廟,恢復(fù)舊觀,以贖其罪。并令擇日離京,遣送北境,三年內(nèi)未奉詔命,不得擅返?!?/p>
何昱深轉(zhuǎn)入母親的院子里,遠(yuǎn)遠(yuǎn)見幾個林府的丫鬟候命在庭中,一見他來,齊齊福禮,“何公子?!?/p>
何昱深點點頭,母親的房門關(guān)著,他坐在外面一株老榕樹下,叫人不必通傳,自己抬頭看那一樹的濃綠日光。林淵出事以來,母親一直擔(dān)心著,如今終于見到了。
林淵倒是比他所想的快些,沒多久就從房里出來了,輕步走過來,背著手站他身邊抬頭一起看斑駁的樹冠。何昱深感覺到身邊的人,站起身,“淵姐,多謝你來和我母親道別?!?/p>
林淵笑道,“我不是來跟何夫人、也不是來跟你母親道別的,我是來找我朋友,叫她得空了,來北境找我散散心?!币痪淇帐幨幍陌参俊畏蛉说纳眢w,連城郊都去不了——但唯其不真實得根本沒人信,林淵卻還愿意說,反倒顯出一種純粹的美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