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遠看著門口這一大群為他忙碌、為他擔憂的人,心里暖烘烘的,又有點哭笑不得。
這陣仗,比上次府試可大多了,他連忙一一謝過。
“東西都收拾好了?那就走吧!”張伯父大手一揮。
一行人上了張家安排好的馬車,在朦朧的晨光中,朝著府衙方向駛去。
車廂里,張文濤緊挨著王明遠坐著,屁-股底下像長了釘子,扭來扭去。
他一會兒摸摸王明遠的考籃帶子,一會兒又掀開車簾看看外面,嘴里就沒停過:
“明遠兄,東西都帶齊了吧?筆墨硯臺?各種文書?都檢查三遍沒?”
“哎呦,這天看著還行,不算太熱,可考場里悶??!那號舍跟蒸籠似的!你帶的水夠不夠?”
“對了,那薄荷油你放哪兒了?待會兒進去前記得抹點在太陽穴上,提神!我娘特意交代的!”
“你餓不餓?我這還有芝麻糖餅和豆干,你先吃兩塊墊墊?空腹考試可不行……”
他絮絮叨叨,問題一個接一個,眼神里的緊張都快溢出來了,仿佛要去上戰(zhàn)場的是他自己。
王明遠被他念得有點頭大,無奈地笑了笑:“文濤兄,我東西都帶齊了,水也夠,考場也有衙役送水,薄荷油在考籃里放著呢……
你就別操心了,我看你比我還緊張?!?/p>
“我能不緊張嗎!”張文濤聲音都拔高了,“那可是院試??!考過了就是秀才老爺了!我爹說了,秀才見官都不跪的!多威風!萬一……我是說萬一啊……呸呸呸!沒有萬一!你肯定能中!”
他像是要給自己打氣,又狠狠咬了一口自己帶的芝麻糖餅,腮幫子鼓鼓囊囊地嚼著,含糊不清地說:“吃!吃點好吃的壓壓驚!明遠兄你也來一口?甜的東西能讓人心情變好!”
王明遠看著他那副比自己還焦慮的樣子,小心接過張文濤遞來的芝麻糖餅,咬了一口,香甜酥脆,確實讓人心情好了些。
馬車晃晃悠悠,離府衙越來越近。
天色也漸漸亮了起來,街道兩旁的燈籠還沒熄,橘黃的光暈連成一條長龍,一直延伸到遠處府衙那巍峨的輪廓下。
這次的院試在府衙旁邊的考棚舉行,此刻府衙門前那條寬闊的大街,早已被黑壓壓的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車馬、轎子、挑擔的、步行的……全部混雜在一起,匯成一股緩慢移動的洪流。
王明遠他們的馬車被堵在了外圍,寸步難行。
幾人只得下車,隨著人流慢慢往前挪。
王大牛自然而然地走在了最前面,他一手護著王明遠,一手撥開擋路的人群,嘴里不住地說著“勞駕”、“借過”,其他人則緊隨其后。
越靠近府衙大門,人群越密集。
王明遠目光掃過周圍一張張面孔:有像他這般年紀、眼神里帶著緊張和希冀的少年;有胡子花白、脊背佝僂、卻依舊執(zhí)著地擠在人群中的老童生;有穿著粗布短打、面色黝黑、一看就是寒門出身的學子;也有衣著光鮮、被仆從簇擁著的富家子弟……
眾生百態(tài),皆匯于此。
這便是大雍朝的院試,千軍萬馬爭過獨木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