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拆解兩層:“表為治國方略,里為民心所向。商紂酒池肉林,雖擁雄兵而眾叛親離;文王修德政,岐山耕者讓畔,此即‘多助’之真義。故治國當如《道德經》云‘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政令合民需,自會不令而行。。。。。。”
此論觸及君民關系的本質,他落筆時尤為慎重,不敢有半分逾越。
然后便是策論題了,題目:“本縣鄉(xiāng)間,多有因田埂地界、水源灌溉之爭而致斗毆訴訟者,耗財傷情,貽害鄉(xiāng)里。試問何以化解?”
王明遠幾乎要笑出來,這題簡直是給他送分!
前世基層的“調解委員會”、“村規(guī)民約”、“確權登記”概念在腦中翻騰。
但必須包裝成古人能接受的樣子。核心就是:預防為主,建立規(guī)則,權威介入。
他破題落筆,依次寫道:
立“魚鱗冊”,定分止爭:“仿前朝魚鱗圖冊遺法,責成各里甲長會同鄉(xiāng)老、佃戶,于農閑時重新丈量、繪制本村田地細圖,詳錄四至、水源,一式三份,縣衙存檔、里甲留存、田主執(zhí)憑。此為‘定分’之基?!?/p>
立“鄉(xiāng)約”,公議公斷:“各村推舉德高望重、處事公允者三至五人,立為‘鄉(xiāng)約公正’,會同里甲。凡有田土、水源之爭,必先經此‘鄉(xiāng)約公正’評議調解。議定之規(guī),勒石立于村頭,使民共遵。調解不成,方許訴至官府。違者,里甲與鄉(xiāng)約共責之?!?/p>
官府“速審”,以儆效尤:“縣衙專設‘田土詞訟’日,由縣丞或主簿專理。凡經鄉(xiāng)約調解無效而上訴者,須持鄉(xiāng)約所具‘調解文書’及圖冊憑據。官府查實,速審速決,嚴懲滋事、誣告之徒,以彰法紀,以安良善。”
他自覺將現代治理邏輯包裹在古法外衣下,條理清晰,操作性強。
最后則是詩賦題,題目:“以‘春耕’為題,賦七言絕句一首,須合平仄,對仗工整?!?/p>
王明遠心中大定,這幾年來,他腦中的《明遠詩集詞匯大注》已經積累了很多詞,春耕這個詞已經積累了好幾套。
“春耕”相關意象——泥土、細雨、犁鏵、牛鈴、秧苗、布谷……早已分門別類,排列組合過無數次。他迅速篩掉幾套過于華麗或過于樸拙的,選定一組最穩(wěn)妥也最易出畫面感的。
描寫春雷驚醒凍土,裂開新的田壟;(“雷驚凍土裂新墑,”)。
描寫農人斗笠在晨光中勞作的景象:(“笠影連云種曉光?!保?。
描寫耕牛的緩慢步伐:(“莫道耕牛蹄步緩,”)。
第33章破題
升華主題,寫一犁春雨帶來萬頃田野的芬芳。(“一犁春雨萬疇香。”)。
平仄無誤,對仗工整,意象樸實生動,情感也相對積極。
雖無驚人之語,卻也挑不出毛病。王明遠暗自點頭,這幾年像個“詞匯囤積癖”的功夫沒白費。
日影西斜,腰背早已酸痛難忍。
王明遠強打精神,開始將草稿上的答案,一字一句,工工整整地謄抄到正式試卷上。
他寫得極慢,力求每一個字的架構、每一筆的鋒芒都無可挑剔。
這手苦練出的字,到時候就是最好的“加分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