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老奴……”他沙啞地開口,想要說什么。
林初心抬手打斷了他,眼神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守界島的血仇,我會親手了結(jié)。但姐姐的安危,同樣是我心中所系。您守護(hù)了這么多年,如今,替我守護(hù)好她。這比守在我身邊……更重要。”
柳青鋒的嘴唇劇烈地顫抖了幾下,渾濁的老眼在斗笠的陰影下劇烈地閃爍。他看看林初心,又看看一旁眼眶通紅、充滿依賴望著他的林婉瑩。最終,他佝僂的脊背猛地挺直了一瞬,如同即將離弦的箭矢繃緊了弓弦,卻又在下一刻緩緩松弛下來,帶著一種認(rèn)命般的沉重。
他緩緩地、無比鄭重地對著林初心,再次深深地躬下身去。這一次,不再是仆從之禮,而是一種將血脈相連的至親托付出去的、沉甸甸的交接。
“……老奴……遵命。”沙啞的聲音被雨水沖刷得模糊不清,卻帶著千鈞的承諾。
他沒有再多言,默默地走到林婉瑩身側(cè),如同最忠誠的影子,重新戴好了斗笠,遮住了所有情緒。
林婉瑩淚眼婆娑地看著弟弟,最終在君陌離的攙扶下,一步三回頭地登上了停泊在殘破碼頭邊的皇家海船。柳青鋒緊隨其后,踏上甲板前,他最后回頭望了一眼雨中孤島般矗立的林初心和龍倩,斗笠下的目光如同磐石,深深烙印。
海船在凄風(fēng)苦雨中緩緩駛離,最終消失在鉛灰色海天相接的迷蒙之處。
雨,漸漸停了。海風(fēng)依舊嗚咽。
荒寂的碼頭上,只剩下林初心和龍倩兩人。
龍倩冰藍(lán)與暗焰交織的長發(fā)在shi冷的海風(fēng)中靜靜飄拂,額間那枚跳動的火焰印記在陰郁的天光下顯得格外醒目。她看著林初心沉默的側(cè)臉,那雙冰藍(lán)的瞳眸深處,映著他眼中那如同深淵寒潭般凝固的恨意與……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
“接下來,”龍倩清冷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如同冰棱相擊,“去百獸崖?”
林初心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投向遙遠(yuǎn)的海平線,那里是未知的方向。他抬起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無天劍鞘上那五道冰冷刺痛的界王本源印記。印記微微發(fā)燙,仿佛在無聲地催促。
“界王安排的路……”他低沉地開口,聲音里聽不出情緒,只有一種被無形絲線牽引的、冰冷的宿命感,“不得不走?!?/p>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身后那片在雨后更顯死寂蒼涼的墳場,掃過那座刻著“林知心”的空墳,最終落在龍倩那雙仿佛蘊(yùn)藏著冰火宇宙的眼眸上。
“你的身世之謎,或許就在那里。而我的路……”他握緊了劍鞘,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無論前方是深淵還是雷池,總得去闖一闖。這局棋,我身在局中,避無可避?!?/p>
龍倩微微頷首,冰藍(lán)的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她額間的火焰印記跳動了一下,周身氣息流轉(zhuǎn),冰霜與神焰的微光在shi漉漉的空氣中交織、升騰。
“何時啟程?”
“現(xiàn)在?!绷殖跣氖栈啬抗?,不再看那片埋葬了所有過往的島嶼。他轉(zhuǎn)身,朝著碼頭上唯一一艘未被徹底摧毀、勉強(qiáng)還能使用的陳舊漁船走去。步伐沉穩(wěn),踏過積水與泥濘,背影在灰暗的天幕下顯得異常孤絕,卻又帶著一種斬斷一切、一往無前的決然。
龍倩無聲地跟上,冰藍(lán)赤焰的長發(fā)在身后劃出冷冽的軌跡。
破舊的漁船在嗚咽的海風(fēng)中艱難地駛離了守界島那如同巨大墓碑般的海岸線,朝著界海深處,那片名為“百獸崖”的未知兇域,破浪而去。船尾犁開的渾濁浪痕,很快便被翻涌的海水抹平,仿佛這座浸透了血淚的島嶼,連同那萬千沉默的墳塋,都已被徹底拋在了身后,沉入無盡悲慟的深海。
前路,是界王布下的迷局,是龍神血脈的呼喚,更是深不見底的兇險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