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剛漫過春山的腰脊,就把寨口那片老墳地浸得透亮。林天蹲在陳叔的墳前,目光落在碑腳那半塊雜糧餅上,
餅邊微微發(fā)潮,是昨兒個小丫頭阿杏偷偷放在這兒的,說陳叔以前總搶她的餅吃現(xiàn)在得換她投喂。
他指尖蹭過餅上細碎的芝麻,忽然就想起陳叔臨終前攥著他的手,喉間嗬嗬響著重復(fù)的話春山的根在寨子里,
寨子里的人在,春山就永遠暖?!蹦菚r他只覺得心口發(fā)堵,點頭應(yīng)著,卻沒真正懂這話里裹著的分量。
“林叔!您看!”脆生生的喊聲撞進耳朵,是阿杏蹦蹦跳跳跑過來,小手指著東邊的山坳。
林天順著她的方向抬眼,太陽剛好掙開云層,金紅色的光像潑灑的熔金,順著梯田的紋路往下淌,漫過寨子里錯落的木屋。
屋頂?shù)那嗤咂徽盏冒l(fā)亮,像是鋪了層碎金子;曬谷場上,幾個半大的孩子舉著木劍追跑,領(lǐng)頭的小子扎著歪歪扭扭的馬步,把木劍舞得呼呼響,
劍梢劃破晨光的模樣,竟和當(dāng)年陳叔教他們練拳時一模一樣。孩子們的笑臉被陽光烘得通紅,笑聲滾在風(fēng)里,裹著阿杏清脆的喊聲,一起飄向山頂?shù)姆较颉?/p>
林天站起身,從懷里摸出個油紙包,里面是今早阿婆剛烙好的雜糧餅。他咬了一口,芝麻的香混著小米面的粗糲,
剛咽下去,就撞見阿婆端著碗小米粥走過來,碗沿冒著白汽趁熱喝,跟你陳叔當(dāng)年一個樣,總忘了吃早飯。
粥的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滑,和餅香在胃里纏成一團,連帶著心口都暖烘烘的。他望著曬谷場上打鬧的孩子,
望著遠處屋頂上飄起的炊煙,望著阿杏湊過去搶木劍時,被男孩們舉著劍逗得跺腳的模樣,忽然就懂了陳叔的話。
春山的暖哪里是山風(fēng)給的?是孩子們手里的木劍,是阿婆碗里的熱粥,是墳前那半塊總有人記得放的雜糧餅,是寨子里人來人往、笑聲不斷的日子。
風(fēng)從山頂吹下來,帶著松針的氣息,拂過林天的臉頰。他低頭看了眼陳叔的墳,
碑上的字在晨光里清晰得很。他輕輕笑了笑,把手里的雜糧餅掰了一小塊放在碑前,像是在跟陳叔分享。
“聽見了吧他在心里說劍聲,笑聲,還有這粥的暖您都聽見了春山?jīng)]涼根還在呢。
遠處的木劍又一次劃破空氣,清亮的喊聲混著笑聲飄得更遠,一直飄到春山深處,飄進漫山遍野的晨光里。
風(fēng)裹著笑聲往山頂飄時,林天手里的小米粥剛喝到一半。阿婆站在他身邊,
眼角的皺紋被陽光填得軟軟的你陳叔要是看見阿望那小子舞劍,保準得揪著他耳朵糾正姿勢當(dāng)年你練扎馬步,腿抖一下他都要敲你膝蓋。
林天順著阿婆的目光看去,曬谷場上領(lǐng)頭的男孩正是阿望,是陳叔鄰居家的孫兒。這孩子打小就黏著陳叔,總跟在后面學(xué)春山暖如今舉著木劍的模樣,連蹙眉較勁的神態(tài)都和陳叔年輕時有幾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