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章 新旅途與女人的職業(yè)（第1頁）

女人帶著男孩離開了這座城市，四處游走。

他們換上了新的衣服和新鞋子，睡覺都是住酒店，吃飯只去餐廳。他們睡一間屋子，兩張床。女人會當(dāng)著男孩的面脫衣服，有時晚上上廁所的時候甚至?xí)唤z不掛。因為她只覺得他是一個小屁孩。

女人睡覺也不老實，還會打呼嚕。她不拘小節(jié)，花錢大手大腳。她有一個習(xí)慣，總會將那黑色的手柄放在枕頭下。

他們從一棟酒店住到另一棟酒店，從一家餐廳吃到另一家餐廳，從一座城市走到另一座城市。她們遇見一群群人，走過一條條街道，進出一座座建筑。女人隱藏了什么，也似乎有意為之。

她告訴張豪，“無論什么事情，都有一套運行的規(guī)則，或者說，延續(xù)下去的方式。不論是死的——建筑的格局，街道的朝向，餐廳的位置；還是活的——人的言行，穿行的車流，大氣，云層……你要熟悉這套對你來說陌生的規(guī)則?！?/p>

男孩不知道什么工作需要了解這么多東西，不過他開始第一次細心觀察起周遭的世界。按照女人的說法，不僅要身臨其中，還要凌駕于其上。

這段旅途幾乎是張豪經(jīng)歷過最輕松的，因為他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重物都不用拿。女人把背包里的現(xiàn)金都存入了一張磁卡，僅僅背著一個挎包，里面裝著內(nèi)衣和‘特殊日期專用’的東西。男孩也有了一個挎包，里面塞著簡單的應(yīng)季衣物。

每當(dāng)男孩試圖整理女人脫下來的和他自己換下的衣物時，女人就會一把搶了去，然后將它們通通扔進垃圾桶，還會不耐煩地說，“穿新的嘍！”

男孩總是口頭答應(yīng)，然后等女人出去后將衣服都撿出來，拿到酒店的免費干洗機洗凈，甚至有的簡單內(nèi)衣就干脆自己手洗，晾起來，或者用烘干機烘干。

一開始女人很鄙視，不過有一天她晚上回來，洗完澡后找不到新衣服，套上張豪烘干過的溫暖衣服時，立刻喜歡上了這種感覺，還特意拍著張豪的小腦袋說，“這個小家仆不錯哦！”

除了洗衣服，這個小家仆還學(xué)會了另一項技能：做飯。

女人選的酒店，其中一半都是自帶廚房的，而且廚房里設(shè)備一應(yīng)俱全，比張豪印象中自己家里廚房的電器還要齊全?？膳丝偸菐ネ饷娉?，西餐、料理、自助、烤肉，中餐……換著樣吃都快吃膩了，而且太貴。

張豪知道最多的時候，女人卡里的數(shù)字至少有六個零，但這個數(shù)字只是一直在減少。即使只上過兩年的學(xué)，他也明白一個數(shù)字如果一直減去其他數(shù)字，那么最終只會變成真正的零。所以，張豪想，他也許可以自己生產(chǎn)食物。

他先在網(wǎng)上查了查做最簡單的菜所需要的食材，然后便去超市將紙條上記的一行行東西都買了回來。準(zhǔn)備了半天，他才第一次站到爐灶前。而且因為個子不夠高，他只能先站在一個小矮凳上。

他還算機靈，知道要徹底讀懂網(wǎng)上的那些說明和注意事項。他先是仔細記清了發(fā)生意外的幾個處理措施，什么蓋上鍋蓋，關(guān)閉燃氣閥之類的。然后才敢將火打開。他沒認為自己一次就能做好，所以很有耐心，失敗了就重來，又失敗就再重來……

學(xué)會擺弄鏟子比學(xué)會忍住哭泣要更容易，多嘗就能知道什么菜多少火候能夠炒熟，也能了解添加佐料的程度。每次結(jié)束后，張豪都沒忘記關(guān)閉燃氣閥和電源。一個星期后，他就已經(jīng)可以做出幾道不錯的菜肴了。

于是他燜好飯，炒了三盤菜，等著女人回來。不過不巧的是，那天女人遲遲未歸，張豪在床上等了半天，自己先睡著了。

晚上，他被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吵醒，仔細聽，才意識到那是碗筷碰撞和吞咽食物的聲響。女人邊吃邊嘎巴嘴。那晚，是男孩在夢中笑得最甜的一次。

女人說要給張豪辦理新的證件和護照，通過特殊渠道。然后問他，“你是想要新的，還是怎么？”

男孩想了想說，“把名字留給我，其他的無所謂?！?/p>

女人認同地點了點頭，然后打了一個電話。她很少打電話，即使打，通話時間也往往很短。提問，回答，要求，默默聆聽答復(fù)……沒有什么多余的閑聊和問候。男孩不禁想，這是不是意味著她沒有朋友呢？

又是一次輾轉(zhuǎn)，他們到了又一座對男孩來說完全陌生的城市。女人打了幾個電話，然后消失了三天。第三天，女人回來了，一臉疲憊，臉上掛著一道傷口，血已經(jīng)干涸。

男孩將飯菜熱了一下，然后端給女人吃。女人一邊吃著一邊說，“后天走，離開這個國家。唉，這個工作就是麻煩?！?/p>

麻煩……“那明天干什么？”男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