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從網(wǎng)吧回來,見他又抱著那本黃不拉幾的書啃,把背包往床上一摔:“梁平,你是不是傻了?”
梁平抬頭,書簽夾在“震為雷”那一頁,墨跡都快暈開了:“咋了?”
“咋了?”老二湊過來,伸手就要搶他的書,“天天抱著本破經(jīng)書裝模作樣,這玩意兒能當飯吃?有這功夫不如跟我去看電影,我老鄉(xiāng)帶了倆師妹,介紹給你認識認識?!?/p>
老四從家里帶了醬肉,正往嘴里塞:“就是,上大學圖個啥?不就趁年輕,該玩玩該鬧鬧?等畢了業(yè),想玩都沒這功夫了?!?/p>
梁平把書往懷里攏了攏,書頁邊緣的脆紙又掉下來一小塊:“我就是隨便看看,也沒耽誤啥啊?!?/p>
“沒耽誤?”老大指著他,“昨天班長喊著去聚餐,你說要來看書;前天社團招新,那么多漂亮妹子,你也不來湊個熱鬧。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p>
梁平?jīng)]說話。他不是沒想過跟著去,只是翻開那本《連山》殘卷,看到“雷以動之,風以散之”時,忽然想起姜巴能說過,“萬物有常,該動時動,該靜時靜”。以前總跟著他們瞎跑,像沒頭的蒼蠅,現(xiàn)在倒覺得,安安靜靜看會兒書,心里更踏實。
第二天一早,老二真的領(lǐng)了兩個女生來宿舍,一個扎著馬尾,一個留著卷發(fā),手里還提著奶茶。
“梁平,這是我?guī)熋茫瑫匀胶兔让??!崩隙D眉弄眼地推他,“曉冉也喜歡看書,你們肯定有共同話題?!?/p>
曉冉笑起來有兩個酒窩,遞給他一杯珍珠奶茶:“聽說你最近總泡圖書館?看什么書呢?”
梁平的臉有點熱,下意識地把桌上的《連山》往課本底下塞,卻被曉冉瞥見了封面殘角:“《連山》?你還看這個?”
他愣了愣:“你知道?”
“我爺爺是研究古籍的,”曉冉眼睛亮了,“他說《連山》是三易之首,早就失傳了,你這是……”
“就是本殘卷,隨便看看?!绷浩綋蠐项^,倒沒之前那么拘謹了。
老二和萌萌在一旁聊得熱絡(luò),老大打著游戲時不時插句嘴,梁平和曉冉竟真的聊起了卦象,從“乾為天”說到“兌為澤”,窗外的陽光斜照進來,落在那本舊書上,連灰塵都像是活了。
送走女生后,老二拍著他的肩:“行啊你,我就說嘛,妹子比破書有意思吧?曉冉對你印象不錯,我?guī)湍慵s了周末去爬山?!?/p>
梁平心里有點暖,卻還是搖了搖頭:“周末圖書館有古籍修復的講座,我想去聽聽?!?/p>
老二的手僵在半空,老大直接罵了句“朽木不可雕”,轉(zhuǎn)身戴上耳機打游戲去了。
宿舍又恢復了往常的熱鬧,鍵盤聲、談笑聲混在一起,梁平卻翻開《連山》,看到“風行天上,小畜”時,忽然懂了——微小的積蓄也是積蓄,哪怕別人不理解,守住自己想做的事,總歸沒錯。
他摸出手機,給姜巴能發(fā)了條消息:“爺,《連山》里說‘密云不雨’,是不是說有些事急不來?”
沒過多久,姜巴能回了條語音,背景里有洗牌聲,還有他含混的嗓音:“傻小子,急啥?好飯不怕晚,好書也得慢慢啃?!?/p>
梁平笑了,把手機塞回兜里,繼續(xù)往下翻。窗外的蟬鳴聒噪,宿舍里的笑聲不斷,他卻覺得,那本舊書里的字,像一顆顆種子,悄悄在心里發(fā)了芽。
老大他們還在念叨他“轉(zhuǎn)性了”“傻了”,但他不在乎了。就像《連山》里說的,山有山的穩(wěn)重,水有水的靈動,每個人的活法不一樣,何必都擠在一條道上?
他合上書,看了眼桌上的專業(yè)課課本,忽然想翻一翻?;蛟S,也該給梁老三回個電話,好好說說,這大學到底該怎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