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山像條離弦的魚,在渾濁的江水里破開浪頭。剛才炸軍艦時攢下的勁還沒泄,此刻渾身的血都像著了火,耳邊只有一個聲音在吼:“快!再快點!”
日軍的探照燈掃過來時,他猛地一個翻身扎入水底,指尖幾乎要觸到江泥。等燈光移開,他又像箭一樣竄出水面,水花在身后拉出一道白痕——那速度,連常年在江上討生活的刀疤臉見了都得咋舌。
剛撲上岸,三顆子彈就追著他的后背來了?!班坂坂邸比晲烅?,血瞬間浸透了濕透的褂子,疼得他眼前發(fā)黑。可他像沒感覺似的,借著慣性往前滾,抓起地上一把被丟棄的步槍,刺刀還沾著血。
“殺!”
他嘶吼著沖向炮陣地。那里的炮兵正慌慌張張地給排山炮裝彈,根本沒料到會有人從水里鉆出來。姜山一刺刀挑飛一個炮兵的手腕,反手用槍托砸向另一個的臉,動作快得像一陣風。
“八嘎!”
炮兵們亂了陣腳,有的想抱槍,有的想跑,卻被姜山耍得團團轉(zhuǎn)。他身中三槍,每動一下都像有刀子在刮骨頭,可眼里的光卻越來越狠,抓起一個炮兵往炮管上撞,“哐當”一聲,那門剛裝好炮彈的排山炮頓時歪了脖子,再也發(fā)不出火。
“攔住他!”
少川小左的吼聲從后面?zhèn)鱽?。他剛從指揮部沖出來,看到自己的炮兵被一個渾身是血的中國人打得東倒西歪,心愛的排山炮被糟蹋得不成樣子,頓時紅了眼,“噌”地抽出武士刀,刀身在陽光下閃著冷光。
“我要你的命!”
少川小左是東京有名的武者,劍道三段,在陸軍大學時就以快刀聞名。他的刀帶著破空聲劈向姜山的頭頂,角度刁鉆,又快又狠。
姜山猛地矮身,刺刀貼著地面掃過去,逼得少川小左不得不跳開。兩人在硝煙彌漫的炮陣地里站定,少川小左的武士刀指著姜山的咽喉,姜山的刺刀則對著他的小腹,血從姜山的后背往下滴,在地上積了一小灘。
“你是誰?”少川小左喘著氣,他沒想到這個中了三槍的中國人,居然能躲過他的必殺一刀。
“殺你的人?!苯降穆曇羲粏?,每說一個字都帶血沫,卻死死攥著步槍,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他想起刀疤臉的死,想起碼頭上的弟兄,想起沈清辭和玉姐的約定,后背的疼突然變得模糊——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這。
少川小左怒極反笑:“一個碼頭工人,也敢跟我決斗?”
話音未落,他的刀又動了,刀光像織成一張網(wǎng),罩向姜山的全身。姜山?jīng)]有章法,全憑一股狠勁和在碼頭扛貨練出的蠻力,刺刀亂捅亂劈,卻總能在最險的時候避開要害。
“當!”
武士刀和刺刀撞在一起,火星四濺。少川小左震得虎口發(fā)麻,心里暗驚——這人的力氣太大了,簡直不像個普通人。
姜山趁機往前一頂,刺刀直逼少川小左的胸口。少川小左急忙后跳,卻被地上的炮彈殼絆了一下,踉蹌著后退。
就是現(xiàn)在!
姜山眼里閃過一絲狠厲,不顧后背的劇痛,猛地撲上去,將刺刀狠狠往前送。
少川小橫刀刀去擋,卻沒料到姜山是用身體撞過來的。兩人一起摔倒在地,武士刀和刺刀在泥地里攪作一團,血和泥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
遠處,碼頭的槍聲還在響,隱約能聽到弟兄們的嘶吼。姜山死死按住少川小左的手腕,感覺自己的力氣在一點點流失,后背的傷口像在燃燒。
但他不能松。
他想起了碼頭的閘閥,想起了倉庫里的糧食,想起了沈清辭懷里的孩子,想起了玉姐說的“生一堆崽子”。
這些,都不能被眼前的人毀掉。
“啊——!”
姜山猛地發(fā)力,將刺刀往旁邊一擰。少川小左慘叫一聲,武士刀脫手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