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收工,老趙蹲在碼頭邊的石階上,吧嗒吧嗒抽著旱煙,看著姜山給大家發(fā)工錢。夕陽把銀元照得發(fā)亮,每個人手里都攥得緊緊的,臉上帶著踏實的笑意。
“哎,兄弟們,”老趙猛吸一口煙,吐出個煙圈,聲音有點發(fā)飄,“你們最近沒覺得怪?咱們這碼頭,現(xiàn)在到底誰說了算?”
旁邊幾個工友愣了愣,湊了過來。
“趙叔這話啥意思?”小順子撓撓頭,“不是黑虎幫……哦不,現(xiàn)在好像是青幫在管著嗎?”
“管是管著,可你見著青幫的人來發(fā)過工錢?”老趙磕了磕煙鍋,眼神掃過眾人,“這大半年了,每月十五號,是誰給咱們發(fā)錢?是姜山!”
這話一出,大家都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是啊!”一個中年工友拍了下大腿,“以前是老老板發(fā),后來黑虎幫來了也是他們的人發(fā),現(xiàn)在倒好,每月都是姜山哥把錢分到咱們手里,一分不少!”
“青幫的人就來過兩回,除了看看貨,啥也不管?!?/p>
“連刀疤臉?biāo)麄儙讉€,現(xiàn)在都跟著姜山哥領(lǐng)錢……”
刀疤臉剛好走過來,聽見這話,撇了撇嘴:“你們才發(fā)現(xiàn)?我早就看出來了。上個月我跟青幫的人打聽,他們說這碼頭的賬,早就歸姜老大管了?!?/p>
“歸姜老大管?”小順子眼睛瞪得溜圓,“那他豈不是……咱們的老板?”
“噓!”有人趕緊擺手,“小聲點,姜山哥沒說過?!?/p>
正說著,姜山發(fā)完最后一份工錢,走了過來:“聊啥呢?這么熱鬧。”
眾人一下子安靜了,老趙嘿嘿笑了兩聲:“沒啥,就說今天的工錢夠給老婆子扯塊布了?!?/p>
姜山?jīng)]多想,擦了擦汗:“天晚了,趕緊回家吧,路上當(dāng)心?!?/p>
看著大家三三兩兩地離開,刀疤臉湊到姜山身邊,壓低聲音:“山哥,他們都在說,你才是這碼頭的老板?!?/p>
姜山愣了下,隨即笑了:“瞎扯啥,我就是幫青幫代管著賬?!?/p>
“代管?”刀疤臉挑眉,“青幫的人連賬本都沒看過,每月就把錢撥給你,讓你隨便發(fā)——這跟你當(dāng)老板有啥區(qū)別?”
姜山?jīng)]接話,只是看著空蕩蕩的碼頭。其實他也知道,青幫是故意放手的,陳嘯林說過:“你把人管好,把貨運好,別的不用管?!彼吭掳l(fā)的工錢,比青幫給的預(yù)算還多了些,都是從自己拉黃包車和護(hù)院的錢里補(bǔ)的。
“是不是老板不重要。”姜山拿起扁擔(dān),“重要的是大家能拿到錢,能養(yǎng)家。”
刀疤臉看著他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小子跟以前見過的所有“老大”都不一樣。別人搶地盤是為了自己發(fā)財,他倒好,管著個碼頭,自己還照樣扛貨、拉車,把錢往別人手里塞。
可奇的是,沒人不服他。
第二天上工,工友們看姜山的眼神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有敬重,有感激,還有點小心翼翼的討好。有人主動把重活往自己身上攬,有人偷偷給姜山的飯盒里塞了個煮雞蛋。
姜山覺得好笑,又有點溫暖。他把雞蛋分給了小順子,照樣扛最重的貨,照樣在傍晚時把工錢一分不少地發(fā)到每個人手里。
日子就這么過著,碼頭的木牌還是“黑虎碼頭”,卻沒人再提黑虎幫。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只要姜山在,這碼頭就亂不了,工錢就少不了,日子就還能往下過。
有次老趙喝醉了,拉著姜山的手哭:“山哥,我活了大半輩子,沒見過你這樣的老板……你是菩薩派來救咱們的啊……”
姜山只是笑,沒說話。他知道自己不是菩薩,他只是想讓身邊這些跟他一樣,在亂世里掙扎的人,能多一分安穩(wěn),多一分指望。
就像此刻,夕陽落在碼頭上,貨箱堆得整整齊齊,工友們扛著貨哼著號子,聲音里帶著勁。姜山看著這一切,腰間的龜甲溫溫的,心里也暖暖的。
“你們誰見過老板跟咱們一起扛麻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