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禾回到內(nèi)院時,青禾正帶著孩子們在廊下曬藥草,最小的女兒攥著他的衣角,仰頭要他抱。他彎腰抱起孩子,指尖觸到女兒柔軟的發(fā)絲,眼底的決絕漸漸融了幾分溫柔,卻又多了層揮之不去的沉重。
“青禾,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彼е⒆?,朝妻子輕聲開口。青禾見他神色凝重,便吩咐大些的孩子照看好弟妹,跟著他進了屋。
關(guān)上房門,石禾將孩子放在搖籃里,轉(zhuǎn)身握住青禾的手,語氣是從未有過的鄭重:“江湖上的事,你該聽說了——波兒的兩個孩子,要來找斷刀門報仇。”
青禾點頭,眼底滿是擔憂:“我聽弟子說了,他們還拿著波兒當年的‘碎邪’刀。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去見他們。”石禾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青禾臉上,“但我要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不管接下來發(fā)生什么,不管那對兄妹對斷刀門、對我們的孩子做了什么,誰都不許傷他們性命,尤其是你,還有孩子們,絕不能主動出手殺他們?!?/p>
青禾愣住了,下意識反駁:“可他們要報仇,要血洗斷刀門,萬一傷了孩子們……”
“我知道?!笔檀驍嗨?,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惜,“當年是我和波兒的恩怨,是我廢了他的武功,讓他隱姓埋名,這仇本該由我來擔。那兩個孩子,不過是被仇恨蒙了眼,被波字營的舊部推著走——他們本該在江南過安穩(wěn)日子,是我沒護住這份安穩(wěn),如今怎能再讓他們丟了性命?”
他走到搖籃邊,輕輕拍著熟睡的小女兒,眼神溫柔又堅定:“你記著,他們是波兒用命護住的孩子。波兒當年最后那句‘您終于不用疼了’,不是恨,是釋然。我不能讓他的這份釋然,變成孩子們復仇的刀,更不能讓我們的孩子,也沾染上這份仇恨。”
青禾看著他,眼眶漸漸泛紅。她知道石禾的性子,一旦做了決定,便不會輕易改變。這些年,他從不提當年與波兒的過往,卻總在夜里對著半截斷刀發(fā)呆——她懂,他心里始終藏著對波兒的愧疚。
“那你呢?”青禾抓住他的手,聲音帶著顫抖,“萬一他們傷你怎么辦?萬一他們不聽勸,非要動手呢?”
“我自有分寸?!笔谭次兆∷氖?,指尖傳遞著力量,“我會跟他們說清楚當年的事,會告訴他們波兒當年的真正想法。若是他們執(zhí)意要報仇,我便給他們一個交代——但前提是,他們不能動我的家人,不能動斷刀門的弟子。”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你一會兒去告訴孩子們,尤其是老大和老二,讓他們守好山門,若是我沒回來,或是那對兄妹闖進來,只許攔,不許殺。記住,冤有頭債有主,所有的賬,都該算在我一個人身上?!?/p>
青禾咬著唇,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一定要平安回來?!?/p>
石禾笑了笑,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放心,我還要陪你曬藥草,還要看孩子們長大,不會有事的。”
他走出屋時,大些的孩子正圍在廊下,見他出來,紛紛圍上前。石禾蹲下身,挨個摸了摸他們的頭,語氣溫和卻鄭重:“爹要出去一趟,你們在家聽娘的話。若是遇到兩個跟你們差不多大的哥哥姐姐,他們可能會很兇,會說要找爹報仇,但你們記住,不管他們做什么,都不許傷他們,知道嗎?”
最大的兒子皺著眉:“爹,他們是壞人嗎?要是他們打我們怎么辦?”
“他們不是壞人,只是走錯了路?!笔炭粗鴥鹤拥难劬?,認真地說,“爹會把他們拉回正路的。你們要做的,就是守住心里的善,別像他們一樣,被仇恨迷了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