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靠拳頭也靠日子（第1頁）

名氣像野火，燒得越旺，引來的風雨就越烈。

“幽冥兄妹”的名號傳到洋人耳朵里時，他們終于坐不住了。領事館的洋官把施壓的文書拍在官府案頭，語氣帶著威脅：“三個月內(nèi)抓不到人，你們的兵餉，休想再從我們手里拿一個子兒！”

官府不敢怠慢，撒下天羅地網(wǎng)，懸賞的銀子堆成了小山?？山叫置玫纳碛埃琅f像鬼魅似的，在城鎮(zhèn)與山林間穿梭，殺惡人的消息，反倒傳得更勤了。

更麻煩的是，洋人從本土請來了巫師。這些高鼻梁、藍眼睛的怪人，不像洋兵那樣用槍，手里總拿著鑲嵌著骷髏頭的權(quán)杖，念著拗口的咒語。有次姜山夜里潛入洋營，剛摸到糧庫，就被一股陰冷的黑氣纏上，那黑氣像毒蛇似的往骨頭里鉆，若不是他借著月光的氣場強行掙脫，恐怕就要栽在那里。

“這些人會妖法?！苯綆е妹枚阍谄茝R里，看著手臂上尚未消退的黑痕，眉頭緊鎖。

官府那邊也動了歪心思。他們找到終南山一個早已被逐出山門的邪道，這人練的是采陰補陽的邪功，手里握著不少旁門左道的法器。邪道又聯(lián)絡了幾個靠打家劫舍為生的邪派，許給他們高官厚祿，要他們聯(lián)手除掉幽冥兄妹。

一時間，明槍暗箭從四面八方射來。

邪道的符咒能追蹤氣息，姜山帶著妹妹剛在一處山坳歇腳，就有幾道黃符追著他們的氣場飄來，“轟”地炸在身邊，碎石飛濺。

邪派的人更狠，用淬了毒的暗器，藏在流民里偷襲。一次分糧時，一支毒針擦著姜念的耳朵飛過，釘在樹上，樹葉子瞬間就枯了。多虧子木盒及時發(fā)亮，形成一層氣盾，才擋住了后續(xù)的暗器。

“哥，他們?nèi)撕枚??！苯羁s在他身后，小臉發(fā)白。

姜山把妹妹護在懷里，體內(nèi)的內(nèi)力與龜甲的氣場同時運轉(zhuǎn)，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他能感覺到，周圍的氣場變得渾濁不堪——巫師的黑氣、邪道的戾氣、邪派的殺氣，像無數(shù)條毒蛇，纏繞著他們的氣脈，讓他運轉(zhuǎn)內(nèi)力時都覺得滯澀。

義和團那邊也傳來消息，小石頭帶著人打了幾個勝仗，卻也惹來了更多洋兵和巫師的圍剿?！八麄冋f，要先除了咱們這對‘幽靈’，再去對付義和團?！彼托诺牧髅翊鴼庹f，“小石頭讓你們千萬小心，那些巫師能召喚死人！”

姜山的心沉了沉。他不怕明刀明槍，卻對這些陰邪的手段有些發(fā)怵。玄清道長當年沒教過他怎么對付巫師，父親留下的龜甲，也只記載著天地正氣的運轉(zhuǎn)，沒提過如何破解邪術(shù)。

夜里，他對著龜甲打坐，試圖從紋路里找到應對之法?；秀遍g，他仿佛看見父親的身影，在火光里對他說：“正氣存內(nèi)，邪不可干。”

他猛地睜開眼，看向身邊熟睡的妹妹，看著她懷里微微發(fā)亮的子木盒。對了，他們有天地正氣，有血脈相連的守護，有子木盒與龜甲的相契。那些邪門歪道再厲害，終究是逆著天地氣場的，只要他們守著本心，守著那份護生的念，就一定能找到破局的法子。

“念念，明天咱們換條路走?！彼p聲道，“去義和團那邊，跟小石頭匯合?！?/p>

與其單打獨斗，不如和那些同樣在抗爭的人聚在一起。正氣聚得多了，自然能沖散那些污濁的邪氣。

天快亮時，姜山最后望了一眼被黑氣籠罩的城鎮(zhèn)方向，握緊了妹妹的手。危險越來越近，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亮——他知道，這場仗，不僅要打，還要打贏。為了父親，為了道長，為了所有在這片土地上掙扎的人。

姜山帶著妹妹加入義和團時，小石頭正領著人在村口練拳?？匆娊?，他扔下手里的木棍就沖過來，眼眶通紅：“大哥，你可來了！”

營地里的團眾有好幾百，大多是農(nóng)民和流民，手里握著鋤頭、鐮刀，還有些人拿著生銹的刀槍。姜山看著他們練拳，動作剛猛有余，卻雜亂無章，像一群沒頭的蒼蠅，只顧著往前沖。

“我教你們套新的?！苯秸镜娇盏厣?，抬手時順著風勢，落步時踩著地脈，將龜甲紋路里的循環(huán)曲線融進拳腳——時而迂回如流水，時而剛勁如驚雷，既有護己的巧勁，又有傷人的狠勁。

團眾們看呆了，跟著比劃起來。小石頭學得最認真，很快就摸到了門道，練起來虎虎生風。可姜山心里卻總覺得不對勁。

這些人練拳時吼得震天響，喊的都是“殺洋人”“報仇雪恨”，眼神里燃著怒火，卻沒個準頭。有次練對打，兩個團眾為了“誰的招式更狠”吵了起來，差點動了刀子。

夜里，姜山坐在篝火旁，看著團眾們聚在一起喝酒，嘴里罵著洋人，也罵著官府，罵完了就哈哈大笑，笑聲里卻透著股茫然。他轉(zhuǎn)頭問小石頭：“你們打了這么久，知道打完了要干啥不？”

小石頭愣了愣：“當然是把洋人趕出去啊。”

“趕出去之后呢？”姜山又問，“田誰種？飯誰給？咱們這些人，總不能一直拿著刀槍過日子吧？”

小石頭答不上來，撓了撓頭：“沒想那么遠，先殺痛快了再說?！?/p>

姜山嘆了口氣。他教的拳腳越來越厲害，團眾們的力氣越來越大，可他總覺得這幫人缺了點什么——是靈魂，是方向。他們心里只有“殺”，殺洋人，殺貪官，殺盡天下不公，卻沒想過殺完之后，該怎么立起一個能讓人安穩(wěn)過日子的天下。

就像他當年只知道搶東西，若不是遇到妹妹，遇到那些需要守護的人，恐怕也成了個只會用蠻力的莽夫。

第二天練拳前，姜山?jīng)]直接教招式，而是站到高臺上，問底下的團眾：“你們說說，為啥要殺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