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我的詛咒你接著（第1頁）

槍尖離黑袍人咽喉只剩一線，一聲淬了冰的冷喝突然砸下來，像極北之地的冰棱，狠狠扎進(jìn)姜阿鸞的耳膜：

“滾。”

一個(gè)字，利落得像斬?cái)嗍裁礌拷O。姜阿鸞的槍尖頓在半空，指尖的血珠滴在槍桿上，暈開一小團(tuán)紅，像極了當(dāng)年火盆里燒不盡的殘燼。

高臺上的“梁硯”緩緩抬眼，鐵鏈勒著他的手腕，皮肉翻卷，可那雙眼睛里沒有痛，只有一片能凍死人的漠然。他看著她，像看一塊擋路的石頭。

“姜阿鸞，”他開口，每個(gè)字都帶著冰碴子，“你是不是覺得，我梁硯離了你就活不成？非得巴巴地等你來救？”

姜無情攥緊長槍，指節(jié)泛白。這不是他在夢里見過的爹——夢里的人會(huì)笑，眼角有細(xì)紋，會(huì)把他舉過頭頂；眼前的人，眼神比北疆的雪還冷，仿佛多看他們一眼都嫌臟。

“當(dāng)年讓你改嫁，是真覺得你可憐?！绷撼幍哪抗鈷哌^她鬢邊的白發(fā)，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笑，“現(xiàn)在看來，是我多慮了。你這股子死纏爛打的勁，倒比當(dāng)年更勝一籌?！?/p>

“爹！你怎么能這么說娘！”姜無情忍不住吼道，聲音里帶著哭腔。

“娘？”梁硯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笑聲里全是嘲諷，“他配當(dāng)我梁硯的娘？當(dāng)年若不是她用計(jì)懷上你，我根本不會(huì)多看她一眼。你以為那半塊同心佩是定情信物？不過是我隨手撿的玩意兒，扔了可惜罷了?！?/p>

姜阿鸞的臉“唰”地白了，像被抽走了所有血?dú)?。她踉蹌著后退一步，扶住身邊的斷墻才站穩(wěn)。那半塊被她藏了又燒、燒了又撿的玉佩，那支撐她熬過無數(shù)寒夜的念想，原來只是他“隨手撿的玩意兒”。

“還有你，”梁硯的目光轉(zhuǎn)向姜無情，冷得像刀，“別以為你姓了姜，就能跟我撇清關(guān)系。你這張臉，這雙眼睛，全隨了我，是你這輩子都甩不掉的臟東西?！?/p>

“我不準(zhǔn)你這么說我娘！不準(zhǔn)你這么說我！”姜無情紅著眼要沖上去，卻被姜阿鸞死死拉住。

她的手在抖，掌心的傷被攥得更疼，可她看著高臺上的人，忽然笑了。那笑比哭還難看，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砸在地上，洇濕了一片塵土。

“梁硯，”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碎玻璃般的鋒利，“你想讓我們走，是嗎？”

梁硯別過臉，不去看她的眼淚，聲音硬得像鐵：“滾遠(yuǎn)點(diǎn)，別臟了我的地方。我梁硯就算死在這里，也用不著你們姜家人假好心?！?/p>

“好?！苯Ⅺ[點(diǎn)點(diǎn)頭，抹掉眼淚，拉起姜無情的手就走。她的腳步很快，甚至有些踉蹌，像是身后有洪水猛獸在追。

姜無情回頭望，看見高臺上的人始終背對著他們，鐵鏈在他身后晃啊晃，像一道永遠(yuǎn)跨不過的鴻溝。他不懂，為什么夢里那個(gè)溫和的爹，會(huì)變成這樣；為什么娘明明疼得渾身發(fā)抖，卻連回頭看一眼都不肯。

沈硯舟跟在她們身后，看著姜阿鸞挺直的背影，看著她攥得發(fā)白的指節(jié)，忽然明白了——她不是不疼，是疼得不敢停，不敢回頭。

走到山道拐角時(shí)，姜阿鸞猛地停住腳步。她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眼淚直流，嘴角竟溢出一絲血沫。

“娘！”姜無情慌了。

她擺了擺手，從懷里掏出一樣?xùn)|西——是那半塊燒焦的玉佩，被她用紅綢裹了一層又一層。她看著玉佩上模糊的“鸞”字，指尖輕輕摩挲著，忽然用力將它扔在地上。

“碎了才好?！彼吐曊f，聲音里帶著種徹底死心的平靜，“早該碎了?！?/p>

可就在她轉(zhuǎn)身要走時(shí)，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極輕的悶響，像是有人用頭狠狠撞在了石頭上。

姜阿鸞的腳步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