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猛地睜開眼,脖頸后還沾著冷汗。眼前不是山坳口的清風(fēng)暖陽,而是一片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昏黃,空氣里彌漫著土腥與腐朽交織的氣味,腳下的青石板涼得像冰。
“搞什么?”他下意識(shí)攥緊手,卻只觸到一片空?!K驚鴻她們不在身邊。手腕上空蕩蕩的,沒有銅錢串的涼,沒有野菊的香,只有石壁滲出來的濕意,順著袖口往骨頭里鉆。
他轉(zhuǎn)身,身后是深不見底的甬道,兩側(cè)石壁上的油燈忽明忽滅,照得那些猙獰的鎮(zhèn)墓獸影子在地上扭曲,像活了過來。更遠(yuǎn)處傳來隱約的水聲,滴答,滴答,敲在寂靜里,敲得人心頭發(fā)緊。
“秦始皇陵?”梁平低罵一聲,抬手摸向心口。那里沒有同心符的溫潤(rùn),卻有股熟悉的滯澀感——和在阿鸞那座無碑墳前感受到的陣法之力,竟有幾分相似,只是更兇,更冷,像一頭蟄伏了千年的獸,正盯著闖入的獵物。
他往前走了幾步,靴底碾過地上的塵土,忽然踢到個(gè)硬物。彎腰拾起,是半塊斷裂的玉璧,邊緣還沾著暗紅的痕跡,像是干涸的血。玉璧上刻著繁復(fù)的紋路,繞來繞去,最后聚成一個(gè)他從未見過的符號(hào),透著股說不出的邪氣。
“布局的人是瘋了?”梁平皺眉。鎖心局再狠,終究困的是人心,是兩家人的執(zhí)念??蛇@皇陵里的局,卻像一張張開的巨網(wǎng),網(wǎng)眼里纏著的是千年的陰煞,是埋在地下的怨氣,連空氣都帶著股要把人拖下去的重。
正思忖著,甬道盡頭忽然傳來一陣細(xì)碎的腳步聲。不是人的腳步,倒像是……鎖鏈拖過地面的響。
梁平屏住呼吸,往石壁后縮了縮。只見昏暗中,一個(gè)身影緩緩走來。那人身形佝僂,穿著破爛的玄色衣袍,手里拖著一條銹跡斑斑的鐵鏈,鏈端鎖著個(gè)什么東西,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
更詭異的是,那人臉上戴著青銅面具,面具上刻著和玉璧上一樣的符號(hào),眼睛的位置是兩個(gè)黑洞,望不見底。
“破了小局,就敢闖大局?”面具下傳來的聲音像磨過的石頭,“三百年的賬剛清,就忘了疼?”
梁平心里一凜。這聲音,既陌生,又帶著種說不出的熟悉,像在哪里聽過,又被歲月磨得模糊不清。
他握緊手里的半塊玉璧,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閣下是誰?布這種局,是想困誰?”
面具人停下腳步,鐵鏈“當(dāng)啷”一聲砸在地上?!袄дl?”他低低地笑起來,笑聲在甬道里回蕩,激起一陣簌簌的落灰,“困那些不肯安分的魂,困那些藏在史書背后,沒說出口的‘不甘心’。”
話音剛落,兩側(cè)的石壁忽然震動(dòng)起來,那些鎮(zhèn)墓獸的眼睛里竟亮起幽幽的綠光。梁平猛地回頭,看見自己剛才走過的路,不知何時(shí)已被落下的巨石堵死。
后路斷了。
面具人抬起戴著青銅手套的手,指向他:“你不是會(huì)破局嗎?那就試試。看看這千年的怨恨,這埋在皇陵深處的‘還惦記’,你能不能讓它也開出花來?!?/p>
鐵鏈再次拖動(dòng),這一次,梁平看清了鏈端鎖著的東西——是半塊同心佩,玉質(zhì)溫潤(rùn),和姜家青年手里的那半塊,竟有七分相似。只是這半塊上,刻著的不是燕歸圖,而是一朵枯萎的紅梅,花瓣上的紋路,像被人用指甲狠狠掐過。
梁平的心猛地一沉。
原來,三百年的局破了,還有更久的執(zhí)念,藏在時(shí)光的褶皺里。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半塊染血的玉璧攥得更緊。不管這局是誰布的,不管背后藏著多少?zèng)]說出口的故事,他總得走下去。
畢竟,他身后,還有三個(gè)等著他回去說“好久不見”的人。
“那就試試?!绷浩秸局鄙眢w,迎著面具人的目光,聲音在空曠的甬道里,透著股不肯認(rèn)輸?shù)牧?,“再深的局,困住的也不過是不肯邁出去的人。”
面具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發(fā)出更響的笑聲。笑聲里,石壁上的綠光更盛,遠(yuǎn)處的水聲變得湍急,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從皇陵的深處,慢慢醒過來。
梁平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慌亂只會(huì)讓情況變得更糟。他開始仔細(xì)觀察起周圍的環(huán)境,試圖從這千年的迷局中找到一些線索,而關(guān)于秦始皇陵的種種信息也在他腦海中一一浮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