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微微皺眉,隨即嘴角浮現(xiàn)一抹冷笑,燭光在她眼底跳躍,宛如燃燒的火焰?!翱伤罄哂刑幣f傷,是枋頭之戰(zhàn)被桓溫的部將一槍挑破的,那里的甲片薄如蟬翼?!彼讣庥昧Υ亮舜恋貓D上太極殿的龍椅位置,眼神堅定決然?!岸椅也榈?,他近日常犯‘脫陽癥’,每次發(fā)作都需陰陽家的‘補陽丹’壓制。那丹藥雖能暫時緩解癥狀,卻有個致命副作用——半個時辰內(nèi),他的內(nèi)力會滯澀三成。”
帳外的風突然猛烈起來,呼嘯著席卷而過,吹得帳內(nèi)燭火猛地歪斜,光影在帳壁上瘋狂搖曳,仿佛無數(shù)猙獰的鬼魅在舞動。慕容軒看著她鬢角的白發(fā),心中刺痛,不由自主地伸手將其輕輕別到耳后,動作溫柔而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俺跞翘欤胰ゼ缐_崔符,你趁機刺殺。若事不成,我會毫不猶豫地引爆‘地火雷’,至少能讓姚萇重傷?!?/p>
“你以為我會讓你去送死?”林婉清輕輕拍開他的手,碎影劍“噌”地出鞘,劍光在帳內(nèi)瞬間劃開一道冷冽弧光,宛如夜空中閃過的流星?!爱斈耆A山你替我擋過雪崩,這次該換我了?!彼齽馓羝鸢干暇茐兀鲱^將烈酒一飲而盡,辛辣液體順著喉嚨流下,仿佛點燃了心中火焰。“縱橫家會在子時三刻制造西市火災(zāi),引開金吾衛(wèi);百燕會的人扮成西域使者,在偏殿纏住李威;我們需要做的,是在寅時之前,讓姚萇去見苻堅?!?/p>
慕容軒看著她緊抿的唇,堅毅的神情,想起那年華山雪夜,她也是這樣緊緊抿著唇,用體溫焐熱自己凍僵的手指。那溫暖觸感,仿佛還停留在指尖,從未消散。他伸手輕輕按住她握劍的手,寒川劍與碎影劍的劍鞘輕輕相撞,發(fā)出清脆悅耳的“?!甭暎鹑缬茡P小曲?!傲黠L回雪,本就是雙劍合璧。少了誰,都不成章法?!?/p>
臘月初三的長安,空氣中彌漫著桂花甜香與血腥氣交織的怪異味道,仿佛預(yù)示著一場風暴即將來臨。西市的綢緞莊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舌肆意舔舐著“胡商云集”的牌匾,將半邊天空燒得通紅如血。巡夜的金吾衛(wèi)校尉聽到動靜,立刻帶著手下氣勢洶洶地沖了過去。然而,剛到現(xiàn)場,就被幾個醉醺醺的波斯商人纏住。
這幾個“商人”正是縱橫家的密探所扮,他們腰間藏著淬了迷藥的匕首,眼神中卻故意流露出慌亂與焦急。“官爺行行好,小的貨物還在里面呢!”一個“商人”抱著校尉的腿,聲淚俱下地哭喊著,那演技逼真得讓人幾乎信以為真。另一個則趁機將一包瀉藥悄悄塞進校尉的腰帶,嘴里還不停地嘟囔著:“那可是安息國的夜明珠,值三百金??!”他們早已算準了這校尉貪財如命的性子,料定他定會趁亂去倉庫撈好處,而這瀉藥一旦發(fā)作,至少能耽誤他一個時辰。
與此同時,太極殿西側(cè)的暗渠里,林婉清正艱難地忍著惡臭往前爬行。渠水冰冷刺骨,沒過她的腰間,里面漂浮著腐爛的菜葉、死老鼠等各種穢物,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氣味。但她緊緊握著碎影劍的手卻穩(wěn)如磐石,眼神中透著堅定與決絕。頭頂上方不時傳來巡邏兵沉重的腳步聲,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她的心上。她立刻屏住呼吸,借助渠壁的陰影隱藏自己的身形。這是縱橫家耗費三年時間,精心摸清的路線。每月初三子時,這里的守衛(wèi)會進行換崗,會出現(xiàn)半柱香的空當,而這短暫的時間,便是他們行動的關(guān)鍵。
“到了?!蹦饺蒈幍穆曇魪那胺絺鱽恚瑤е唤z壓抑的興奮。他正扒著一塊松動的石板,石板上刻著的“玄武”二字已被水浸得模糊不清,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這里是太極殿的排水口,正對著祭壇的西北角,離姚萇所在的位置不過三十步之遙。他小心翼翼地從懷里掏出一小瓶“避水膏”,輕輕涂抹在兩人的口鼻處,動作輕柔而謹慎?!瓣庩柤业摹峄耆嵊X比狼還要靈敏,這藥膏能掩蓋我們的人氣三個時辰,為我們爭取足夠的時間?!?/p>
林婉清接過藥膏時,指尖觸碰到他掌心那道猙獰的傷痕。那是前幾日在終南山試“地火雷”時,被火藥無情灼傷的??吹竭@道傷痕,她心中一陣刺痛,想起百燕會的老管家林伯曾經(jīng)說過的話:“少主,慕容公子看您的眼神,像極了當年林將軍看夫人的樣子?!彼念^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微微泛紅,急忙低下頭,假裝整理發(fā)髻里藏著的毒針,試圖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情緒。
兩人剛從暗渠悄然爬出,就看到祭壇周圍已然站滿了陰陽家修士。他們身著黑色道袍,宛如一群黑色的幽靈,手里緊握著桃木劍,劍尖齊刷刷地指向中央的玄陰幡。那幡旗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烏光,幡面上由三百名前秦舊部家眷精血煉制而成的人臉圖案,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月光下痛苦地扭曲、蠕動,發(fā)出陣陣若有若無的凄厲慘叫,讓人毛骨悚然。姚萇坐在幡旗前的玉案后,臉色蠟黃如紙,毫無血色,正由兩個侍女小心翼翼地喂著湯藥。他的嘴角不時抽搐著,那是補陽丹的副作用開始發(fā)作了,讓他痛苦不堪。
“崔符在東側(cè),李威在西側(cè)?!蹦饺蒈幱么秸Z向林婉清示意,寒川劍已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出鞘,劍身閃爍著清冷的寒光。“按計劃,我去引開崔符,你找機會動手。記住,他的補陽丹效力在寅時結(jié)束,我們必須在這之前完成任務(wù)?!?/p>
林婉清微微點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緊張與期待。她的指尖輕輕摸向腰間的裂石弩,弩箭早已上弦,箭頭上涂抹的“腐骨水”是麥積山的秘藥,見血封喉,哪怕是陰陽家的“固元散”也無法破解。她看著姚萇那佝僂的背影,心中的仇恨如同火焰般熊熊燃燒,想起父親的頭顱被高高掛在城門上的慘狀,指甲不由自主地深深掐進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般的痕跡。
就在這時,祭壇東側(cè)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打破了原本緊張的寂靜。一個修士被寒川劍瞬間刺穿了咽喉,鮮血如泉涌般噴射而出,濺落在玄陰幡上。幡面受到鮮血的刺激,頓時劇烈抖動起來,仿佛被注入了一股邪惡的力量?!坝写炭停 贝薹鹬纬鎏夷緞?,劍上纏著的人發(fā)無風自動,根根直立,仿佛有無數(shù)冤魂在劍上掙扎。“保護陛下!”他一眼就認出了慕容軒的劍法,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烏云。“是慕容世家的人!結(jié)‘八卦陣’!”
剎那間,八個修士迅速圍成一個圓圈,桃木劍上的符咒同時亮起耀眼的黃色光芒,形成一道堅固的光墻,將慕容軒牢牢困在其中。慕容軒的寒川劍狠狠砍在光墻上,發(fā)出“嗡嗡”的震響,仿佛砍在了一塊堅硬的鐵板上,竟被硬生生地彈了回來。他心中暗自一驚:這八卦陣比情報里描述的更為厲害,看來姚萇早有防備,此次行動恐怕困難重重。
姚萇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動,猛地站起身來,腰間的青銅劍“嗆啷”出鞘,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龍吟。“廢物!連個毛賊都攔不???”他憤怒地咆哮著,剛想施展“兩儀生滅掌”,卻突然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瘸龅奶道飵еz絲血絲,這讓他心中一陣恐慌——補陽丹的副作用開始加劇,內(nèi)力果然滯澀了,此刻的他,實力大打折扣。
林婉清敏銳地抓住這個機會,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般從祭壇后的石柱后迅猛竄出,碎影劍帶著凜冽的殺意,直刺姚萇的左肋。她早已算準了姚萇此刻內(nèi)力不濟,龍袍下的九宮八卦甲也無法發(fā)揮出全力。然而,就在劍尖即將觸及衣袍的瞬間,姚萇仿佛察覺到了危險,突然一個側(cè)身,動作敏捷得如同一只老狐貍。同時,他左手迅速捏訣,掌心泛起黑白二色的氣旋,那氣旋如同兩條相互纏繞的毒蛇,帶著致命的威脅,竟是強提內(nèi)力,硬接她這一劍!
“鐺”的一聲巨響,碎影劍刺在甲片上,濺起一串耀眼的火花,隨后被震得反彈回來。林婉清只覺虎口一陣發(fā)麻,手臂微微顫抖,心中暗叫不好:這老賊果然狡猾,比想象中還要難對付!她借著反彈之力,旋身后退,卻見姚萇的掌風已如排山倒海般撲面而來。那黑氣化煞如毒蛇吐信,帶著陰森的寒意;白氣凝冰似臘月寒風,仿佛要將世間萬物都凍結(jié)。
“小心他的兩儀生滅掌!”慕容軒見狀,心急如焚,突然舍棄崔符,寒川劍如閃電般劈向姚萇的手腕。他深知這掌法的厲害,當年苻堅便是被這掌法震碎心脈,含恨而死。姚萇被迫收掌回防,林婉清趁機迅速射出裂石弩,弩箭帶著尖銳的呼嘯聲,直奔姚萇面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