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慕容垂掙扎著坐起身來,左手緊緊撐著榻沿,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手背的青筋像老樹根般突起,彰顯著他此刻所承受的巨大力量,那是對生命的執(zhí)著與對使命的堅守。右手顫抖著握住狼毫,手腕抖得像風(fēng)中的蘆葦,仿佛隨時都會折斷,卻又帶著一種不屈的倔強。墨汁滴落在素絹上,暈開一個個小黑點,星羅棋布的,恰似參合陂河谷里那些來不及掩埋的血洼,又仿若長城磚縫里滲著的寒星,透著一種神秘而又凄涼的氣息,仿佛在訴說著那些不為人知的傷痛。
“叔父,要不……
侄兒替您寫?”
慕容軒實在看不過去,心中滿是不忍,上前想接過筆,卻被慕容垂抬手?jǐn)r住。那只手雖抖,力道卻很執(zhí)拗,指尖觸到他手背時,帶著熟悉的溫度,仿佛傳遞著一種堅定的信念,那是對自我堅持的執(zhí)著。
“我自己來?!?/p>
他喘著氣說道,目光落在素絹上,像是在透過那層單薄的織物,望見更遠(yuǎn)的地方
——
是長城上皚皚的白雪,那雪仿佛能洗凈世間的一切塵埃;是枋頭熊熊燃燒的烽火,那烽火曾照亮了無數(shù)個日夜的征程;是參合陂如水的月色,那月色見證了戰(zhàn)爭的殘酷與生命的無常。那些過往的歲月如同電影般在他眼前一一閃過,每一個畫面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坝行┳?,得自己寫才算數(shù)?!?/p>
他落筆的第一筆就歪了,像條蹣跚的路,在素絹上蜿蜒前行,那是他生命歷程的真實寫照。那是
“道”
字的起筆,墨色濃得化不開,是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凝聚著他一生的感悟與思索。寫至
“道可道,非常道”
時,突然一陣劇咳,狼毫從指間滑落,在絹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墨痕,像道未愈合的傷疤,記錄著他生命中的傷痛與掙扎。林婉清慌忙遞過溫水,他喝了一口,喉間的灼痛稍緩,望著那道墨痕忽然笑了,眼角的皺紋里盛著釋然,仿佛在與自己的過往和解:“也好,天道本就不是直的?!?/p>
這時院外傳來腳步聲,慕容德、慕容寶、慕容麟等人陸續(xù)進(jìn)來,見此情景都收了聲,靜靜地站在一旁,仿佛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整個世界都沉浸在這凝重的氛圍中。慕容德望著素絹上的字跡,思緒不禁飄回到當(dāng)年勸他
“窮寇莫追”
時,他眼里那股執(zhí)拗的神情,宛如昨日,那是對勝利的執(zhí)著與對未來的期許;慕容寶看著父親顫抖的手,想起參合陂戰(zhàn)敗后,父親在帳外站了整夜,那孤獨的背影比此刻的槐樹還要孤寂,心中滿是愧疚與心疼,他深知父親為了燕國付出了太多太多;慕容麟攥著玉佩的手松了松,他忽然懂了,為何父親總說
“爭不如守”——
這素絹上的字,抖得再厲害,卻比刀光劍影更有力量,蘊含著人生的智慧與哲理,是對世間萬物規(guī)律的深刻洞察。
西廂房的窗紙被風(fēng)掀得簌簌響,榻上的素絹漸漸鋪展開來,墨痕與淚痕交錯,像一幅寫滿滄桑的地圖,記錄著慕容垂跌宕起伏的一生。而這卷素絹,正是慕容垂三年前就想復(fù)寫的《道德經(jīng)》。此刻這卷素娟攤在他膝頭,邊緣已被指腹磨出毛邊,有些字的墨痕發(fā)烏,正是當(dāng)年咳得撕心裂肺時,手腕抖得握不住筆,墨錠在絹上洇出的暈,每一處痕跡都承載著他的心血與情感,是他生命歷程的見證。
“軒兒,你瞧這‘上善若水’四個字?!?/p>
他抬手點了點帛書,指尖在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