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這座承載著大秦往昔輝煌的巍峨都城,于苻堅治下,表面繁華依舊。城垣高聳,磚石間滲透著歲月的滄桑,每一塊都似在低語著曾經(jīng)的金戈鐵馬與赫赫戰(zhàn)功。朱雀大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酒肆茶樓鱗次櫛比,喧鬧聲、叫賣聲交織回蕩,仿若一曲太平盛世的樂章。然而,在這繁華喧囂的表象之下,暗流涌動,苻洛心中反叛的火種,正被苻堅對外族的寬厚政策一一點燃,漸成燎原之勢。
苻洛自草原歸來,那兩次刺殺拓跋珪的慘痛失利,仿若兩根尖銳的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頭,日夜折磨著他的心神。每念及拓跋珪逃脫時的身影,他便怒火中燒,而這怒火的根源,歸根結(jié)底,是苻堅對外族那近乎無原則的仁慈。
一日午后,陽光穿透淡薄的云層,慵懶地灑在長安的街巷,為青石板路鋪上一層細碎的金黃。苻洛身著一襲暗紋黑袍,面色陰沉如水,腳步急促而沉重,帶起的微風(fēng)撩動著袍角,仿佛也在應(yīng)和著他內(nèi)心的躁動。他徑直朝著苻陽的府邸走去,一路上,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苻堅重用外族之人的畫面,氣得牙關(guān)緊咬。
叩響苻陽府邸的朱漆大門,門房見是苻洛,忙不迭地將他引入內(nèi)堂。內(nèi)堂之中,苻陽正手捧書卷,似在研讀兵法,聽聞苻洛到訪,抬眸望去,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起身相迎:“洛弟,日前前來,所為何事?這般行色匆匆,可是出了什么大事?”苻洛未及落座,便鐵青著臉,咬牙切齒道:“苻陽兄,你瞧瞧如今這大秦,還是我們氐族人的天下嗎?苻堅太過仁慈,對外族降人簡直是毫無保留!”說罷,他一甩衣袖,重重地在檀木椅上,雙手握拳,指節(jié)泛白。
苻陽微微皺眉,示意下人退下,隨后關(guān)好門窗,低聲問道:“洛弟,此話怎講?你且細細說來。”苻洛傾身向前,眼中滿是憤慨:“就說那慕容氏一族,當(dāng)年燕國覆滅,苻堅不僅未趕盡殺絕,還賜予慕容暐高官厚祿,讓他在朝中逍遙自在。那慕容暐表面上對苻堅感恩戴德,暗地里卻小動作不斷,與舊部眉來眼去,妄圖東山再起,這不是養(yǎng)虎為患是什么?”
苻陽面露慍色,雙手握拳在桌上重重一捶:“哼,我也有所耳聞。還有那拓跋氏,苻堅竟封拓跋窟咄為將軍,讓他手握兵權(quán)。前段時間聽聞你在草原上與那拓跋珪的糾葛,若不是苻堅給他們留了活路,怎會有這般小事!”苻洛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盞都晃了幾晃,茶水濺出,弄濕了桌面:“正是如此!苻堅以為這般仁慈能換來長治久安,卻不知這些外族人心思各異,遲早要反咬一口。如今我們氐族子弟在軍中的晉升之路愈發(fā)艱難,都被那些外族占了去。”
苻陽來回踱步,片刻后,停在苻洛面前,目光灼灼:“洛弟,那依你之見,該如何是好?總不能坐以待斃?!避蘼寤羧黄鹕恚凵裰型钢鴽Q絕:“我們必須反,趁現(xiàn)在還來得及,集結(jié)我氐族宗親之力,推翻苻堅,另立賢明之主,方能保我大秦江山穩(wěn)固。我已聯(lián)絡(luò)了數(shù)位可靠的宗親,大家都有作出同樣的決定,只等你我牽頭?!避揸柲曑蘼逶S久,緩緩點頭:“好,既如此,我便與你一同謀劃,這大秦,不能就這么毀在苻堅手里?!?/p>
幾日后,苻洛又約了王猛之子王皮在長安城郊的一處靜謐山谷相見。此處山清水秀,鳥語花香,本是文人雅士踏青尋幽之地,如今卻成了陰謀醞釀之所。苻洛提前抵達,負手站在溪邊,望著潺潺流水,心中卻翻涌著反叛的波瀾。
不多時,王皮一襲素袍,神情落寞地現(xiàn)身。苻洛轉(zhuǎn)身,拱手笑道:“王兄,許久不見,此處風(fēng)景獨好,特請王兄前來共賞?!蓖跗た嘈σ宦暎骸奥鍖④?,我如今哪有這等閑情雅致。自父親離世,我在朝中便備受冷落,空有一腔抱負,卻無處施展?!避蘼遄呱锨埃牧伺耐跗さ募绨颍骸巴跣?,我正為此事而來。你看如今苻堅的朝堂,外族當(dāng)?shù)?,你父親當(dāng)年殫精竭慮打下的根基,如今卻便宜了外人。”
王皮眼中閃過一絲怒火:“可不是嘛!就說那前涼張?zhí)戾a,歸降之后,苻堅不僅不加以約束,還讓他在長安過著奢靡的生活,整日與文人墨客吟詩作對,盡享榮華。而我們這些大秦舊臣,反倒要為柴米油鹽發(fā)愁?!避蘼妩c頭附和:“正是這般不公,讓我等寒心。王兄,你才高八斗,若在新朝,必能大展宏圖。如今我們有個機會,推翻苻堅,重塑大秦輝煌,你可愿與我們一同起事?”
王皮面露猶豫之色,低頭沉思片刻,抬頭望向苻洛:“洛將軍,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失敗,便是株連九族的大罪。”苻洛目光堅定,言辭懇切:“王兄,如今形勢,不搏一搏,我們遲早被外族排擠得無立錐之地。我已聯(lián)絡(luò)諸多力量,籌備周全,只要你我攜手,勝算極大?!蓖跗ひба?,下定決心:“好,洛將軍,我信你一回,便與你共圖大事!”
此后,苻洛愈發(fā)忙碌,如同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蟻,穿梭于各個勢力之間。他頻繁召集秘密集會,地點多選在長安那些不起眼的酒肆、民宅地下室。
某夜,長安東城一家破舊酒肆內(nèi),燈火昏暗,酒香與汗臭混雜彌漫。店內(nèi)寥寥幾個酒客,皆低垂著頭,看似醉眼惺忪,實則警惕地留意著四周動靜。苻洛帶著幾個親信,悄然從后門進入,穿過一條狹窄過道,來到地下室。地下室中,早已聚集了一群氐族宗親和大秦沒落貴族,眾人圍坐在幾張破舊木桌旁,交頭接耳,氣氛凝重。
苻洛大步走進,眾人紛紛起身行禮。他抬手示意眾人坐下,隨后清了清嗓子,低聲卻激昂地說道:“諸位,今晚把大家召集于此,事關(guān)我大秦生死存亡。苻堅對外族的縱容,已然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就如那羌族人姚萇,苻堅不僅赦他不死,還委以重任,讓他統(tǒng)領(lǐng)大軍。如今姚萇在軍中威望日盛,麾下精兵強將無數(shù),對我大秦虎視眈眈,這分明是在我等脖頸上架了一把利刃!”
一位年長的宗親皺眉嘆道:“洛將軍所言極是,我那侄兒在軍中多年,戰(zhàn)功赫赫,卻因外族將領(lǐng)打壓,遲遲不得升遷。再這樣下去,我氐族兒郎還有何盼頭?”眾人紛紛附和,抱怨聲此起彼伏。
苻洛目光掃視全場,接著道:“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有所行動。我已暗中聯(lián)絡(luò)了一些駐守長安周邊、對我忠心耿耿的低級軍官,他們手下雖兵力不多,但皆是精銳,只要時機一到,便可里應(yīng)外合?!闭f罷,他從袖中掏出一份簡易地圖,鋪在桌上,詳細講解著作戰(zhàn)計劃。
眾人聚精而聽著,不時提出疑問,苻洛一一耐心解答。講到關(guān)鍵處,他眼中透露出狂熱與決絕:“為保萬無一失,我還安排人手秘密囤積糧草兵器。在長安郊外的深山、廢棄莊園之中,皆設(shè)有隱秘倉庫,如今糧草充足,兵器精良,只等一聲令下?!?/p>
這時,負責(zé)情報收集的異人回報:“將軍,近日探得苻堅似對朝中一些外族勢力有所察覺,加強了宮廷守衛(wèi),還頻繁召見一些心腹大臣密談?!避蘼迥樕⒆?,沉思片刻后道:“無妨,我們按計劃行事,加快準(zhǔn)備。苻堅如今已是四面楚歌,他的仁慈遲早要將他自己推向深淵?!?/p>
與此同時,在長安的另一角,苻洛安排的人手正趁著夜色,將一箱箱兵器、一袋袋糧草運入隱秘倉庫。月色如水,灑在崎嶇的山路上,一支馱著物資的馬隊緩緩前行。為首的騎手目光冷峻,不時警惕地望向四周,手中的馬鞭輕輕落下,催促著馬匹加快腳步。抵達一處廢棄莊園后,眾人迅速將物資搬入地下室,地下室中,早已等候著一群苻洛的親信死士,他們個個武藝高強,身形矯健,接過物資,有條不紊地擺放整齊,隨后又隱入黑暗之中,守護著這珍貴的“火種”。
在情報收集方面,苻洛網(wǎng)羅的江湖異人各顯神通。一日清晨,一位擅長輕功的異人如鬼魅般潛入某外族貴族府邸,憑借敏捷的身手,避開重重守衛(wèi),成功竊取一份機密文書。文書中,記錄著該貴族與塞外勢力暗中勾結(jié)的證據(jù)。異人懷揣文書,施展絕頂輕功,迅速離開府邸,直奔苻洛居所。
苻洛得到文書后,大喜過望,與親信們仔細研讀:“有此證據(jù),苻堅若還不警醒,我大秦必亡。待我們起事,便可將此公之于眾,讓世人看清這些外族的狼子野心?!?/p>
而此時的大秦,看似疆域遼闊,兵強馬壯,實則外強中干,內(nèi)部危機重重。在苻堅連年征戰(zhàn)、不斷開疆拓土之下,軍隊疲于奔命,士卒們久未歸家,思鄉(xiāng)之情日盛,士氣逐漸低落。新征服的地區(qū),民心不穩(wěn),雖表面上臣服,暗地里卻時有叛亂發(fā)生,地方官府忙于鎮(zhèn)壓,耗費大量人力物力。
朝廷之中,苻堅重用外族將領(lǐng),引得氐族舊臣心生不滿,政令推行時常受阻。各部族之間矛盾叢生,爭權(quán)奪利之事屢見不鮮。財政上,為維持龐大的軍隊開支和奢靡的宮廷生活,賦稅日益繁重,百姓苦不堪言,許多農(nóng)戶被迫棄田逃亡,土地荒蕪,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遭到嚴重破壞。
再看苻堅寄予厚望的那些外族將領(lǐng),拓跋垂手握重兵,坐鎮(zhèn)一方,麾下將士多為其舊部,對他忠心耿耿,唯他馬首是瞻。他雖表面對苻堅恭敬有加,言辭間盡是感恩,但在軍事部署上,卻隱隱有保存實力、培植個人勢力之嫌。某次與敵軍交戰(zhàn),明明有絕佳戰(zhàn)機可一舉破敵,他卻按兵不動,事后以各種理由推脫,苻堅雖未深究,卻也讓有識之士心生疑慮。
姚萇更是如此,他在軍中廣納親信,憑借自身威望和謀略,將一大批能征善戰(zhàn)之士招攬麾下。其軍隊訓(xùn)練有素,作戰(zhàn)勇猛,在大秦軍隊中獨的樹一幟。平日里,姚萇與朝中一些外族謀士往來密切,時常密談至深夜,所謀之事,無人知曉。苻堅每次召見他,他總能巧言令色,應(yīng)對自如,讓苻堅對他的忠誠深信不疑。
苻洛深知這些隱患,心中愈發(fā)篤定反叛的決心。他望著長安巍峨的城墻,心中既忐忑又興奮。這座他曾宣誓效忠的都城,即將成為他反叛的戰(zhàn)場,而他堅信,自己所做的一切,皆是為了氐族,為了大秦更“光明”的未來。
然而,苻洛并不滿足于僅僅在軍事和物資上做準(zhǔn)備,他還深諳輿論的力量。為了進一步給苻堅施壓,苻洛開始在朝堂之上精心布局。他暗中收買了一些趨炎附勢的小官,讓他們在朝堂議事時,不動聲色地對外族將軍進行詆毀。這些小官深諳朝堂權(quán)謀之道,言辭間看似不經(jīng)意,實則暗藏玄機。他們常以戰(zhàn)事中的細微失誤為由頭,夸大其詞,將矛頭指向慕容垂、姚萇、張?zhí)戾a等人。
一日朝會,談及邊疆防務(wù),一位被苻洛收買的御史率先發(fā)難:“啟稟陛下,臣聽聞近日慕容將軍鎮(zhèn)守之地,雖未起大亂,卻時有小股敵軍騷擾百姓,慕容將軍卻遲遲未能清剿,莫不是有所懈???臣恐長此以往,邊疆不穩(wěn)啊?!避迗晕⑽櫭迹抗馔断蚰饺荽?,慕容垂心中一驚,忙出列跪地解釋:“陛下,臣絕非懈怠,實乃敵軍狡詐,采用游擊之術(shù),臣正欲尋機一網(wǎng)打盡,還望陛下明察?!避迗噪m未言語,但眼中已有一絲疑慮。
與此同時,苻洛還買通了宮中數(shù)位氐族妃子。這些妃子平日里仗著苻堅寵愛,在后宮中頗有地位。她們趁著苻堅在寢宮休憩之時,或哀怨哭訴,或嬌嗔進言,訴說著外族將軍的種種不是。有一晚,苻堅批閱奏章至深夜,身心俱疲,一位寵妃輕撫他的額頭,輕聲說道:“陛下,臣妾近日聽聞宮外人言,那姚萇將軍在軍中廣納親信,威望日盛,將士們對他比對陛下還忠心呢,這可如何是好?”苻堅心頭一震,嘴上雖安撫著妃子,心中卻已泛起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