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這么看著,那猩紅的小點就像燒紅的炭,灼著她的視線…某一刻,這只“眼睛”和夢魘里出現(xiàn)的那一雙,竟又莫名重合起來。
不行。
她需要一點力量,一點能讓她呼吸穩(wěn)下來的力量,一點能對抗那個紅眼睛的力量。
女孩急急上樓去,在床頭柜抽屜里的舊物里摸索,直到指尖觸到一塊天鵝絨,她攥著它,在樓下坐下,定了定神,掀開絨布來。
是一把匕首。
刀鞘是暗色的舊皮革,邊緣已經(jīng)被磨得發(fā)白了,刀柄是深色的硬木,正中鑲嵌著一顆藍寶石,仿佛整片海洋都凝結(jié)在里面似的。
一束陽光恰好穿過百葉窗縫隙,落在那顆寶石上。
剎那間,被點亮的那抹藍,竟與克萊恩那雙眼睛重迭在一起——那種淬火藍鋼般的顏色,在陽光下會顯出金屬的質(zhì)感來。
她輕輕撫過刀柄上的徽記:鷹、荊棘與劍交叉的圖案,那該是馮克萊恩家族的家徽,底下,是哥特花體的“Klein”。
這是離別前夜,克萊恩塞給她的禮物。
那晚的月光如水銀瀉進書房來,克萊恩背光而立,手里拿著一個長條盒子,神神秘秘朝她抬了抬下巴。
“伸手,送你個頂漂亮的東西。”
這世界上,沒有女孩子不欣喜收到男朋友禮物的。俞琬的心悄悄快了半拍,她攤開手掌,心里有只小蝴蝶在撲扇翅膀。
他那樣的鄭重其事,會是什么呢?用長盒子包著,是胸針?還是手工酒心巧克力?或者…會不會是絲巾?像瑪?shù)铝丈痰隀淮袄锬菞l靛藍碎花方巾那樣的。。。。
正想著,一個沉沉的物件落在她掌心。
硬梆梆冷冰冰的。
俞琬愣了愣,借著月光低頭去看,這東西和“漂亮”兩個字實在沾不上邊,她心里的小蝴蝶停了翅,小嘴立時就嘟了起來,連帶著眼神都垮了些。
“這是…。這是什么呀?”她忍不住輕輕跺了跺腳,軟底拖鞋在木地板上發(fā)出悶悶的響。
她看的那些羅曼小說里,別人分別都是送帶著露水的玫瑰,送鑲嵌肖像的雞心盒項鏈,打開就能看見心上人在琺瑯彩上微笑;再不然就是寫著情詩的精致手札。就像《戰(zhàn)爭與和平》里安德烈送別娜塔莎時那樣。
哪有,哪有送女孩子匕首。。。。這種嚇死人的東西的呀!
她氣鼓鼓地要把這硌手物件推回去,卻被一只寬大的手掌牢牢覆住。
嘖,就知道會這樣。
克萊恩當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瞧這皺起來的小鼻頭,要真和原先想的那樣送把手槍,不得當場掉眼淚?
他就著她那小貓兒似的掙扎力道,輕而易舉把人帶進懷里去,女孩的玫瑰香混著他身上的雪松氣息,絲絲縷縷纏裹在一起去。
“玫瑰能擋壞人?”他俯身下來,呼吸輕輕噴灑在她耳畔,激得她頸后泛起一陣細細密密的戰(zhàn)栗。不等她反駁,又低聲追問:“絲巾能切開繩索?”
說話間,他握著她的手收緊了,讓那冷鋼的輪廓深深印入她掌心里去。
這把匕首,是他曾祖父跟著腓特烈大帝征服西里西亞時的戰(zhàn)利品,后來跟著他,十二歲狩獵時,它在棕熊爪下救下他的命;在列寧格勒的冰天雪地里,為他削出墊住坦克履帶的木楔。
如今它有了新任務(wù)。
“巧克力會融化,但它不會,它才是最實用的?!?/p>
俞琬聽見“實用”這個詞,小嘴嘟得更高了,這德國男人,連送離別禮物都只會想實不實用,那么長時間,還是丁點兒羅曼蒂克的細胞都沒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