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被接走了啊……”足利義藤喃喃自語,緩緩抬起頭,望著評定間的屋頂,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復雜的情緒。他想起了足利將軍本家多年來的傀儡生涯,現(xiàn)在輪到關東將軍家了,心中滿是感慨,他對這種被人操控的滋味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片刻之后,足利義藤低下頭,平視細川晴元,神情嚴肅地說道:“天朝《詩經(jīng)》有云:高岸為谷,深谷為陵,當年敢和大內義弘一起提兵數(shù)萬挑戰(zhàn)三代將軍足利義滿大人的關東公方一系,也淪落至此了啊……”
細川晴元嘆了口氣,微微搖頭,說道:“河越之戰(zhàn)后,就注定會有這一天的,或早或晚而已?!?/p>
足利義藤向前走了幾步,雙手背后,轉身盯著細川晴元,嚴肅道:“管領大人,我足利將軍家和你細川京兆家已經(jīng)不能再淪落了,這點,你我應該同心同德才是!”
“謹遵敕令!”細川晴元連忙單膝跪地,向足利義藤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在這昏暗的評定間里,他的身影顯得格外莊重。近五十年來,還從未有哪個幕府管領對將軍如此恭敬,此刻的場景,仿佛讓時光倒流,回到了足利義滿幕府曾經(jīng)輝煌的時代。
足利義藤緩緩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漸漸暗下去的天色,感慨道:“就算度過了三好長慶這一關,東國也還有一個大麻煩在等著啊……政所執(zhí)事伊勢家庶流,冒領鐮倉幕府執(zhí)權北條氏家名……呵呵,曾經(jīng)天下副將軍、九州探題的后人,源氏新羅三郎的后人,也都和他們攪和在一起……當年今川家為什么被要求守護駿河?當年幕府為什么默許伊勢新九郎參與今川家督之爭,看來他們都忘了啊……”
細川晴元靜靜地站在一旁,聽著足利義藤的感慨,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他深知,無論是今川家從三河遷往駿河,還是伊勢新九郎在關東創(chuàng)立家業(yè),都是為了替在西國京都的幕府監(jiān)視防備東國的武士團。然而現(xiàn)在,他們卻極有可能以關東將軍為傀儡,挑戰(zhàn)幕府秩序,而能牽制他們的兩上杉已經(jīng)一死一廢,之后的局勢將變得更加難以掌控——東國武士團,是以關東將軍和關東管領上杉家為首的??!
“將軍大人,我們先顧眼前吧?!奔毚ㄇ缭锨耙徊剑p聲勸說足利義藤。
足利義藤轉過身,望著門外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的天空,緩緩說道:“天朝圣人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們現(xiàn)在,可以說兩者皆有了……”
“將軍大人,還不至于此,東國還有三家,可以再試一試?!奔毚ㄇ缭B忙說道,試圖給足利義藤一些希望。
“哪三家?”足利義藤眼中閃過一絲期待,急切地問道。
“越后長尾氏、陸奧伊達氏和出羽最上氏?!奔毚ㄇ缭蛔忠活D地說出了三個家名。
“陸奧伊達家向來對朝廷和幕府恭謹,最上氏是管領斯波家分家,都還算是可靠,可是太遠了啊!”足利義藤皺著眉頭,一臉無奈地感慨道,“至于越后長尾家?管領大人,你收了越后苧座多少錢?”
“將軍大人,他們也沒少給您錢啊……”細川晴元苦笑著說道,臉上露出一絲尷尬。
兩人對視一眼,雙雙嘆了口氣。在這昏暗的評定間里,氣氛顯得格外壓抑。擱政治清明的時候,他倆的行為可以說是在當蛀蟲,把幕府權威當兒戲,而現(xiàn)在,卻不得不為了幕府的維系而如此行事,心中滿是無奈與悲哀。
“先派外交僧去伊達、最上兩家看看吧,至于長尾家那邊再等等吧,聽聞長尾景虎還是和他兄長還是有蕭墻之禍,局勢明朗了再去?!弊憷x藤思索片刻,緩緩說道。
“嗨!”細川晴元應了一聲,聲音在空蕩蕩的評定間里回蕩,仿佛帶著無盡的滄桑與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