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覺面帶微笑地說道:“嘿!與你聊了這么久,可算聽到一句實在話了。這話真讓人心里舒坦?。 ?/p>
說著,許覺滿意地點點頭,目光再次落在項子煜身上時,感覺這位表面上文質(zhì)彬彬、道貌岸然的六品官員似乎也變得稍微順眼了些。
許覺輕咳一聲,繼續(xù)侃侃而談:“可不是我吹牛,就像您這樣的六品官兒呀,在咱京城的各個衙門里頭,那簡直就是多如牛毛。
隨便哪個衙門,都能輕輕松松找出好幾個來湊一桌葉子牌呢!說句不好聽的,這京城里別說侍郎到處跑了,就連主事都多得跟街上的流浪狗似的。雖然可能有點夸張,但大致也就是這么個情況。
再說說那位整天窩在內(nèi)閣不怎么動彈的黃閣老吧,人家位高權(quán)重,哪有閑工夫去認(rèn)識您這么個毫無背景根基的小官吶!
您既不是他老人家的得意門生,又和他沒啥同鄉(xiāng)情誼,他憑啥要提拔您呢?依我看吶,遇到事兒的時候,還不就是靠那些金燦燦、銀晃晃的財寶開道嘛!不過話說回來,那個時候好像還沒有銀元這種東西呢……”
只見那項子煜滿臉通紅,活像一只煮熟的大蝦,他被如此羞辱比作狗居然都不敢發(fā)作,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而一旁的許覺則面帶得意之色,繼續(xù)笑著說道:“我嘛,雖說沒有在那官場之上摸爬滾打,但憑我的見識和閱歷,比起你們這些當(dāng)官的來,對于官場上的那些門道可是清楚得很吶!說白了,這所謂的‘官’字不就是有兩張口么?一張口為財,另一張口則為色。那黃立極之所以會提拔你啊,無非也就是做個順?biāo)饲榱T了。
然而呢,話又說回來啦,給誰送禮求情不是送呀?這黃閣老眼看著馬上就要失勢,他這杯熱茶很快就要變涼嘍!你們一個個也都是精明得很,懂得見風(fēng)使舵,絕對不會讓自己吃半點虧的主兒。
要說這江南之地啊,除去巡撫、藩臬司道之外,最為肥美的職位當(dāng)屬那鹽運使判官了。如今圣上更是重新設(shè)立了市舶司,叫它海關(guān)倒也貼切。除此之外呢,還有茶運使判官這個位置。在江南當(dāng)流官的,也就數(shù)這三個地方能夠撈到最多的油水啦!只要把銀子使到位咯,送給誰不一樣呢?您說是吧,項大人?”
項子煜聽聞此言后,心中不禁大喜過望!之前那因羞澀而泛紅的臉頰此刻也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此時此刻,他正在煩惱著該如何直截了當(dāng)?shù)乇砻髯约簝?nèi)心深處的想法呢,卻沒想到許覺竟如此善解人意地先將這層窗戶紙給捅破了。如此一來,他們二人可不就是心有靈犀、情投意合啦?
只見項子煜忙不迭地點頭應(yīng)和道:“對對對,許老爺您說得實在太有道理了!想當(dāng)年,下官遠在江南之時,便時常研讀當(dāng)今圣上所留下的那些經(jīng)典語錄。每一次閱讀都讓下官深感震撼,猶如醍醐灌頂一般??!尤其是圣上曾言‘有錢能使鬼推磨’,要做到這點其實并非難事;但更為精妙的則是后面那句‘有錢更能使磨推鬼’呀!
下官當(dāng)初看到這句話時,真可謂是茅塞頓開!原來這塵世間的諸多事務(wù),但凡能夠用金錢去解決掉的問題,那就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棘手之事咯?!?/p>
這時,許覺也深有感觸地長嘆一聲,接口說道:“是??!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能使磨推鬼,有錢鬼磨一起推’。瞧瞧這普天之下,人們來來往往、忙忙碌碌,說到底還不都是為了那個‘錢’字嘛!”
“你來邀請我,其實不用細想,我便能大致猜到你的意圖所在。無外乎就是因為那個六品主事的職位,而且還是在南京這樣的地方擔(dān)任著一份閑散職務(wù)罷了。說實在的,這比起一同前往翰林院去編纂史書,或者到國子監(jiān)去教書育人可要差得遠啦!單靠咱們大明王朝所發(fā)放的那些微薄俸祿,恐怕就連家中的老鼠都會餓得前胸貼后背啊!
好在當(dāng)今圣上英明神武、仁德寬厚,施行了養(yǎng)廉銀制度之后,這全天下的官員日子總算是稍微寬松了些許。然而就在前些年的時候,只怕那些新上任的官員們從踏入官場的第一天起,就得被迫四處舉債才能勉強度日。如此艱難的處境之下,又怎能不讓眾多官員心生貪念呢?
至于你嘛,我確實不太清楚你在天啟皇帝那會兒究竟耗費了多少銀兩財貨,又是通過何種手段尋得了門路,托人找關(guān)系最終免去了那場災(zāi)禍,得以輾轉(zhuǎn)來到這南京當(dāng)上個整日無所事事的苦差事小官。不過依我之見,想必這筆數(shù)目定然不會少到哪里去。
瞧瞧現(xiàn)如今的行情,如果能夠毫不猶豫地掏出整整一萬枚銀光閃閃的銀元,那么這南京的主事之位說不定就能搖身一變,成為令人眼熱的北京主事嘍!”許覺雖然口頭上佯裝不知當(dāng)年項子煜花費巨資打通關(guān)節(jié),并托庇于那位權(quán)傾朝野的黃閣老門下一事,但他最后所說出的那句話,卻猶如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直直地刺向了項子煜隱藏至深的底細和秘密。
項子煜心頭猛地一顫,腦海中瞬間浮現(xiàn)出當(dāng)年那段不堪回首的經(jīng)歷。那時的他,為了能坐上這南京主事的閑職,擺脫被彈劾的風(fēng)險,可是費盡了心思,四處托人找關(guān)系。最終,還是通過崔呈秀這條線,才得以如愿以償。
說起這崔呈秀,可真是個貪婪無度之人!當(dāng)時,他明明白白地開出價碼:要想將那些彈劾的奏本壓下去,并順利得到升官的機會,就得一次性拿出五千兩白銀!要知道,這五千兩白銀換算成如今的貨幣,那可是整整一萬銀元??!
然而,項子煜轉(zhuǎn)念一想,現(xiàn)如今的局勢已然發(fā)生了巨大變化。崔呈秀那家伙早已與魏忠賢分道揚鑣,不再像從前那般親密無間。相反,他跟王承恩倒是越走越近,關(guān)系頗為密切。如此一來,許覺知曉當(dāng)年閹黨賣官鬻爵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內(nèi)幕,似乎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想到這里,項子煜突然恍然大悟,原來這背后的莊家已經(jīng)換人啦!而此時此刻,這位新的莊家竟然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還主動向他釋放出了友善的信號。
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他項子煜原本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想要結(jié)交一下從京城而來的這位大人物,壓根兒沒敢奢望太多。誰曾想,人家竟然就是負責(zé)賣官的關(guān)鍵人物!
于是,項子煜趕忙滿臉堆笑,諂媚地說道:“許老爺所言極是。下官一直以來都心懷赤誠,一心一意只想為陛下盡忠,為朝廷排憂解難。只可惜呀,下官空有一腔報國之志,卻苦于找不到合適的門路。今日有幸能得遇許老爺您這樣的貴人,實在是下官三生修來的福分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