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治微微頷首,面色凝重地應(yīng)道:“此事我省得?!彼贿呎f著話,一邊緩緩抬起手,緊緊握住了手中的望遠鏡,將其舉至眼前,目光透過鏡片,直直地望向遠處約百步之外的地方。
只見那里正有一群身著白色鎧甲的騎兵,他們?nèi)缤眵纫话?,忽而疾馳遠去,忽而又迅速靠近;時而現(xiàn)身而出,時而又隱匿消失;口中還不停地呼喊著什么,同時指揮著身旁的戰(zhàn)馬左右游動。這些白甲兵騎兵人數(shù)不一,少的時候僅有三五個騎手并肩而行,多的時候卻能匯聚成二三十人的小隊。他們就這般時近時遠地跟隨著前方的步兵大陣,那一雙雙銳利的眼睛,宛如餓狼般死死盯著不遠處的明軍,透露出一股令人膽寒的兇光。此情此景,當(dāng)真猶如一群饑餓的野狼在尋覓著獵物,伺機而動。
站在一旁的劉興祚見狀,不禁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然后接著說道:“我自然明白,眼下最難以防備的并非是眼前那些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死兵,而是這些行蹤飄忽不定的女真白甲兵精銳騎兵??!還有那一直按兵不動、嚴陣以待的杜度所率領(lǐng)的金兵大陣。雖說我麾下尚有八百名來自海西的女真騎兵,他們與建州女真人之間乃是世代仇敵,一旦開戰(zhàn),必然會拼死搏殺,以命相抵。只是……這八百騎兵乃是我最后的撒手锏,不到關(guān)鍵時刻,輕易卻是不敢讓他們出動啊!”
金應(yīng)魁微微頷首,表示贊同。他的目光投向營寨后方,那里正是海西女真八百騎所在的方向。盡管距離尚遠,但隱約間還是能夠聽到馬兒高亢的嘶鳴聲傳來。
“敵人的敵人是朋友”,這句俗語在海西女真身上得到了最為生動的詮釋。自被建州女真強行吞并以來,海西女真中的大多數(shù)人逐漸被同化,融入到新的金國統(tǒng)治之中。然而,仍然有一小部分人心懷仇恨,始終無法忘卻昔日扈侖四部的輝煌與榮耀。他們將希望寄托于曾經(jīng)強大的大明王朝,妄圖借助其力量重振旗鼓。
劉興祚毅然決然地選擇投靠大明,并擔(dān)任了旅順總兵一職。跟隨他一同歸降的,不僅有兩萬余名漢軍,更有八百名堅決不肯屈服于建州女真的海西女真騎兵。
這支騎兵隊伍堪稱劉興祚手中的一張王牌,戰(zhàn)斗力極為強悍。而崇禎皇帝所研發(fā)的新式火銃——崇禎一式火銃,以及威力巨大的崇禎一式火炮,劉興祚自己都未曾舍得裝備給自己的弟弟劉興治,卻毫不猶豫地將這八百海西女真騎兵全部交予了劉興治指揮。
其中緣由十分簡單,只因劉興治在建州女真那邊時,便是這八百海西女真騎兵的直屬上司。也正因如此,雙方之間有著深厚的默契和信任。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海西女真人并未被編入八旗兵編制之中?;蛟S是因為他們對建州女真心懷不滿,難以真正融入其中;又或者是建州女真對他們有所忌憚,擔(dān)心其忠誠度問題。總之,他們以獨立的姿態(tài)存在著,成為了一支不容忽視的軍事力量。
出于團結(jié)海西女真、野人女真以及索倫部這一至關(guān)重要的戰(zhàn)略目標,皇太極不得不對那些冥頑不靈的海西女真強硬派,施展懷柔之策。然而,明面上的溫和與寬容,并不能掩蓋他背地里層出不窮的小動作。
皇太極別有用心地將一名卑微的漢人奴才擢升為這些海西女真的頂頭上司,其本意無非是要借由這種羞辱性的安排,挑起海西女真與漢人將領(lǐng)之間的嫌隙,引發(fā)雙方激烈的沖突。如此一來,他便能以調(diào)解者的身份登場,從中斡旋,坐收漁利。
可令皇太極始料未及的是,盡管這些海西女真是金國的臣民,但他們內(nèi)心深處始終向著大明王朝,對于有個漢人成為自己的上司這件事,非但沒有絲毫抵觸情緒,反而表現(xiàn)出極度的恭順和服從。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終這群海西女真竟然跟隨那位名叫劉興祚的漢人一同反叛大金,義無反顧地投入了大明溫暖的懷抱之中。
在劉興祚所統(tǒng)領(lǐng)的遼南明軍中,出現(xiàn)女真人實在不足為奇。
要知道,早在明朝前期之時,便已有蒙古仆從軍的存在,而恭順侯吳家更是蒙古人的后裔。
如今,孫傳庭麾下的三位猛將之中,有兩位分別名為猛如虎和虎大威者亦是蒙古人出身。
至于那關(guān)寧軍內(nèi),除了眾多來自遼東地區(qū)的漢人之外,亦有相當(dāng)數(shù)量的蒙古人與女真人。
真可謂是
說曹操曹操到啊!就在兩人議論之際,仿佛是冥冥之中有所感應(yīng)一般,那位海西女真騎兵的首領(lǐng)竟邁步朝著這邊走來。
只見此人身形魁梧,年紀約莫三十有余,臉上一道猙獰的傷疤格外引人注目。他已然將腦后那標志性的金錢鼠尾辮散開,并改梳成了明軍常見的發(fā)式。不過,其身上所著的某些特殊服飾,依舊能夠表明他乃是一名海西女真人。這位首領(lǐng)身披游擊將軍專用的鎧甲,由此可見,劉興祚兄弟二人待他著實不薄。
待到那游擊將軍首領(lǐng)行至劉興治身旁時,他先是恭敬地躬身行禮,隨后以一種甕聲甕氣卻又滿含急切的語調(diào)大聲說道:“大人,請準許我等出戰(zhàn)吧!咱們豈能眼睜睜地看著前方的兄弟們浴血奮戰(zhàn)、拼死拼活,而自己卻躲在后方享清閑呢?”
劉興治抬手制止道:“葉赫那拉圖云,莫要著急!本將心中早有盤算,正所謂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今日你我怕是難以逃脫這一場惡戰(zhàn)了。待到交戰(zhàn)之時,我定當(dāng)與你一同躍馬揚鞭,并肩殺敵,共抗建奴!倘若不幸本將戰(zhàn)死沙場,就煩請你務(wù)必護住我的尸首,切莫讓那些建奴割去我的首級?。 ?/p>
聽到這番話,葉赫那拉圖云眼眶泛紅,嘴唇微微顫抖,但劉興治果斷地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