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鈞行瞥一眼院子里烏泱泱的一群人,雙眉微皺,對縣令方科說道:“你只管做好你縣廨的事,府廨的事與你無關(guān)?!?/p>
說完看向關(guān)崖幾人,視線在溫清寧嚴肅緊繃的臉上轉(zhuǎn)了一圈,最后落在米大郎懷里的包袱上,沉默幾瞬道,“關(guān)崖過來回話,你們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去?!?/p>
眾人才厲喝中回神,看到沈鈞行要轉(zhuǎn)身回屋,忙不迭出聲阻攔。
一個老婦當先開口:“侯爺!我兒王……”
沈鈞行突然出聲打斷:“來人!記下今日所有來此之人,本侯明日上朝將會向圣人一一稟明?!?/p>
說著,意味深長的眼神從眾人身上掃過,在方科身上刻意停了一會兒,方才收回。
此話一出,滿場瞬間鴉雀無聲,片刻后,便有一個老婦人眼珠一轉(zhuǎn),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老夫人!哎呀!我家老夫人犯病了!快快,送老夫人回府!”
剩下的人反應(yīng)過來立即有樣學樣,不過幾息便倒了一地。
“老主母?。∧趺磿灹?!”
捏著紙筆正準備記錄的王炳瞧著這群一點體面也不顧的人,木愣愣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溫清寧注視著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熟悉是因為當年父親溫輔當京兆府尹時經(jīng)常見到。
每逢抓到那些欺男霸女的子弟要治罪時,他們的家人便會這樣,官階高的便用威勢逼壓,官階低的就讓家里老人倚老賣老,暈倒犯病。
至于陌生,則是頭一次見到這么大陣仗。
而今日只要這些老人被抬著出來京兆府廨的大門,不必等到明日早朝,沈鈞行便會背上欺老的罪名,加上他頭上還懸著“不孝”的罪名,到時候便會引著一堆人上奏彈劾。
那這個案子極有可能交給三司會審,到那時官員勛貴的特權(quán)、法不責眾、一次性處罰這么多人,有失仁德,會動搖社稷……各種原因,抓幾個無關(guān)痛癢的替死鬼,然后匆匆結(jié)案。
想到這里,溫清寧不知不覺攥緊拳頭,看向被米大郎抱在懷里的骸骨,心里充滿了恨怒、無力。
沈鈞行腳步一頓,面色鐵青,兩唇抿了又抿,顯見真的動了怒氣。
他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的望著橫七豎八的“暈尸”,瞇了瞇眼,冷聲說道:“裝病暈倒這一招在本侯這沒用,本侯教你們一個法子,病逝!否則就等著本侯拿著證據(jù)將所有涉案之人一一抓拿下獄!”說罷,揮袖離去。
家中老母病逝,這些還沒有定罪的官員便可報喪丁憂。
圣人為著自己的名聲,也不會把這些喪母的“可憐人”拉出來受審,因而可以逃過一劫。
當然這個辦法得要他們能豁得出去才行。
王炳嘲諷又同情地看著地上傻眼的一群人,搖了搖頭,惹他們頭兒干嘛?他們頭兒什么時候受過威脅?
至于圣人那,大不了頭兒再挨頓板子唄,趴上幾日又是一條硬朗朗的好漢!
他一邊想著,一邊滿臉笑容的走到人群中:“來來來,留下姓氏官職府邸,免得咱們侯爺參錯了人,那就不好了。”
方科看著這些,垂眸遮去眼中一閃而逝的晦暗。
“不愧是侯爺!”米大郎感嘆道。
他扭頭看向溫清寧,“溫小娘子,我準備叫幾個前輩再做一次復(fù)驗,說不定能有些別的線索。”
溫清寧眼眸顫動,屈膝垂首下拜:“有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