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寧停步回望,便瞧見一個身穿淺青儒袍的男子一臉驚喜的追攆上來。
瞧見男子那消瘦病弱,兩眉染愁的面龐,腦中立即跳出一個名字:石有章。
父親溫輔任均州別駕從事時,石有章曾上門拜訪求教。
“石先生?!?/p>
溫清寧俯身見禮,看到他微微顫抖的袍袖,心頭升起一抹疑惑:怎么這般激動?
“聽說這里有溫公的長明燈,我來長安后,便常常來此?!笔姓抡Z速急促,“對了,我現(xiàn)在御史臺任監(jiān)察御史,當(dāng)年若不是溫公點(diǎn)撥,我還留在均州郁郁不敢前行……卻不想均州一別,竟是和溫公的最后一面……咳咳……不能親送溫公最后一程,吾實(shí)在慚愧?!?/p>
說到此處,石有章面上帶出悲色,激動之下,連聲咳嗽起來。
溫清寧連忙出聲寬慰:“先生保重身體,阿耶若是曉得自己惹得先生難安,恐要自責(zé)?!?/p>
“是是是!小娘子說得對,我不能讓溫公不安?!笔姓略掍h一轉(zhuǎn),提議道,“我稍后還要去一趟悲田養(yǎng)病坊?!?/p>
“先生只管去忙,小女自……”溫清寧忙不迭出聲告辭。
不想話沒說完,就被石有章打斷,截過話頭:“聽說小娘子曾經(jīng)是悲田養(yǎng)病坊的??停蝗粢黄鹑デ魄瓢?,那些人若是見到小娘子,想來定會心生歡喜?!?/p>
溫清寧拒絕的話到嘴邊,注意到他眼中的急切期盼,她點(diǎn)頭應(yīng)了聲好。
悲田養(yǎng)病坊離得不遠(yuǎn),與興恩寺隔了一條橫街,步行過去約莫小半個時辰。
路上,石有章時不時轉(zhuǎn)頭和溫清寧說上幾句話,一副閑話家常的樣子。
“在均州時曾見小娘子破過一起拐子案,時至今日依舊記憶猶新?!笔姓赂锌?。
“只是碰巧?!睖厍鍖幓氐?。
她一面走路,一面分了些心思在石有章身上,心中疑惑漸深:他到底想做什么?
正在這時,石有章突然停下腳步,抬頭往上看,幽幽道:“溫公曾送我‘初心’二字,我一直踐行至今,自踏出均州那一日起,未曾有一日忘記……溫小娘子,聽聞溫公是積勞成疾,沉疴難愈,彌留之際,不知溫公是否有過一絲后悔?”
溫清寧心里一咯噔,秀眉蹙起:“為什么這么問?”
石有章沒有轉(zhuǎn)身,目光依舊停留在悲田養(yǎng)病坊的牌匾上,回答道:“我曾利用職務(wù)之便,趁官員考核之際翻過卷宗,溫公病倒前長安大案小案突然暴增?!?/p>
溫清寧聞言面色大變,她并不知道此事。
印象中父親一年到頭都在查案,因身份限制,來到長安后,許多案件并不會讓她參與,更多時候是作為一個考題讓她說一說自己的想法思路,是以溫清寧并不知道溫輔到底查了多少案子。
心臟撲通撲通的跳了起來,一直以來的謎團(tuán)忽然以這樣的方式揭開了一層外衣。
這是不是就是師兄來長安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