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主殿,供奉著三清。
香客上香,煙氣裊裊。
許宴知抬頭望一眼,停頓一下,上前付了香火錢,她舉著香說不上有多虔誠,但也沒褻瀆,眼里好似無欲無求,又好似飽含人情。
她在三清像前愣神,手中的香遲遲沒奉上,煙在她身前裊裊縈繞。
身后突然響起女人的抽泣。
哭聲來自一個婦人,看著年紀不大,約摸和許宴知差不多,那婦人衣衫并不寒酸,甚至比普通人家的衣料還要好一些,她是剛來,拜得很有規(guī)矩,是三叩九拜,她帶著面紗,抬起頭時能看到她臉上面紗遮不到的地方有不少觸目驚心的傷痕,因動作露出的手腕上更是傷痕累累。
婦人拜完才放聲哭出來,俯身在墊子上哭的雙肩聳動。
殿外尚能聽到廟會的熱鬧,殿內(nèi)卻是女人的哭泣。
許宴知走上前,先上中間一支香,“你所求為何?”
那婦人似是才反應(yīng)過來身邊有人,她連忙直起身子去抹眼淚,抬眼只看到許宴知側(cè)臉以及正在上第二支香的動作,雙眼平視手中的香,煙氣在頭頂上空縈繞,面無表情像一尊神像。
許宴知緊接著說了第二句話:“需要幫忙么?”
第三支香上完,許宴知側(cè)過頭來看那婦人,因婦人本就處于跪姿,使得她視線難免居高臨下,本就冷沉的眼中多了極賦神性的悲憫,她開口說了第三句話:“求他們不一定有用?!?/p>
婦人怔愣地望著許宴知,“你是誰?”
許宴知慢慢蹲下,平視她,“都察院,許宴知。”
婦人瞳孔一震,“您就是許宴知許大人?”
“那個改舊法立新法的許大人?”
“我聽說過您!”婦人一下激動起來,下意識抓上許宴知衣袖,“是您讓女子也能像男子一樣去學(xué)堂念書!”
許宴知沒掙脫她的手,反而視線一點點掃過她面上的傷痕,“這些傷是?”
婦人一下局促起來,連忙低下頭想遮,意識到遮不住后情緒迅速低落下來,“是我夫君打的?!?/p>
許宴知蹙眉:“去過官府嗎?”
婦人搖頭,“他不讓我出門,我今日是趁他醉酒不省人事偷偷溜出來的,我也說過要去告他,可他說新法太新,沒人敢用,官府不會為我冒險第一個出頭?!?/p>
“而且他說,我與他是夫妻,官府不會多插手的?!?/p>
許宴知望著她,想起前些時日在街上遇到的柳溪月,新法已頒,但女子們的困局仍在,正是因為法新且從未有之,所以沒人敢當(dāng)那第一個用的人。
“會的?!?/p>
“什么?”
“官府會管,”許宴知說:“你且去告,我替你做主?!?/p>
許宴知將婦人從地上扶起,“新法沒人敢用,我來用?!?/p>
“我來做這第一個人?!?/p>
婦人呆呆望著她,半晌終于意識到她說的話,當(dāng)即要朝她跪下,被她伸手攔住后,說:“多謝大人。”
“我這就去找人寫訴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