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也忙,你也忙,靳玄政也忙,就本宮最是清閑?!?/p>
“早知會這般,本宮當初倒不如直接嫁到西酈去?!?/p>
“這宮中無趣,哪哪都無趣。”
“你在忙什么呢?都不曾來看看本宮?”
……
靳玄嘉禾的話一句接一句,好似故意不想讓許宴知開口,只想一股腦的把自己想說的說完。
許宴知看出不對,開口打斷她,“殿下,臣不急著走,殿下慢慢說?!?/p>
不急著走,慢慢說。
靳玄嘉禾怔了片刻,瞬間雙眸泛紅,手指攪著衣袖,眉眼中盡是慌亂和被人看穿的窘態(tài),倒像個犯了錯被人發(fā)現(xiàn)一時手足無措的孩子。
靳玄嘉禾聲音微不可見的發(fā)抖,“本宮以為,你是要走的,本宮也不想耽擱你太久?!?/p>
許宴知輕聲道:“殿下,圣上近日公務繁忙,他萬不會因太后歿了就變了對你的態(tài)度,他始終是你兄長,血脈相連,斷不掉。”
“太子殿下課業(yè)重,自然不能時時閑散。”
“至于臣,臣到底是外男,不好與殿下多接觸。”
“殿下是公主,就算太后歿了,殿下也是。”
靳玄嘉禾沒忍住嗚咽,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終是崩潰哭出來。她緊緊抓著許宴知的衣袖,“之前本宮就聽聞西酈要來議和,宮中上下皆言本宮是要嫁到西酈去的,本宮害怕極了,那時母后也心疼本宮,可本宮知道,母后雖然心疼但仍會讓本宮嫁到西酈去?!?/p>
“本宮真的好害怕,可是本宮不能告訴皇兄,不能告訴母后本宮不想嫁到西酈去。因為本宮知道身為一國公主,這是本宮的使命,本宮自生下來就注定了要為家國犧牲??墒恰墒潜緦m真的害怕?!?/p>
“本宮曾經(jīng)聽說過,那些和親的公主要么余生不得返回故土,要么以棺槨回來。本宮真的害怕自己會在西酈待一輩子,不被人重視,肆意凌辱。”
“后來本宮聽說,你改了舊制,本宮不用去和親了,本宮一直想好好謝謝你,可你總在忙,本宮不能擾你辦公。再后來,母后……母后就去了……”
“人人都說,本宮該長大了,可是本宮真的好害怕?!?/p>
許宴知靜靜聽著靳玄嘉禾的哭訴,也恍然意識到,靳玄嘉禾不過剛及笄的年紀,正是天真散漫、活潑好動的時候卻被人告知要遠赴西酈和親,要離開自己的故土和熟悉的親人去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嫁為人婦。她自然會害怕卻強撐著擔上公主的大義,生吞下害怕和不安,自己承受委屈和痛苦。
好不容易有了不必和親的好消息,之后太后又歿了,靳玄嘉禾便沒了母后,她甚至不明白為何自己的母后會突然走了。宮中一向踩高捧低,靳玄禮忙于處理太后黨羽自是無暇顧及靳玄嘉禾,再加上太后和靳玄禮的關(guān)系不佳宮中人盡皆知,這便讓宮中不長眼的人以為太后一死連帶著靳玄嘉禾這公主怕是當不長了,一時間風言風語、刻薄相待向這個不過十六歲的孩子襲來。
最是需要排解之時身邊卻無一人,一個年歲十六的姑娘硬撐下忽視、議論、喪母、逼自己懂大義遠赴西酈,害怕都不能言說,這是何等的委屈。
許宴知沒忍住伸手去安慰,卻又礙于身份有別只是將手輕搭在靳玄嘉禾的肩上拍了拍,她輕聲說:“殿下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
靳玄嘉禾似是憋了許久,因人人讓她長大便不敢輕易落淚。
她哭了許久,許宴知一直無言陪著。
終于,許宴知感受到衣袖一松,是靳玄嘉禾慢慢松了手,她悶悶的說:“本宮,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
“臣知道,殿下近日辛苦了?!?/p>
辛苦了,僅僅三個字又讓靳玄嘉禾喉中一聲嗚咽,鼻尖發(fā)酸,心頭委屈再次浮出,但她忍住了。
原也是有人明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