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的“新春”,是以舊貴族的鮮血和財富為肥料,強行催生出的畸形繁榮。
而在北莽草原的腹地,陰山山脈的深處,真正的嚴冬,才剛剛露出它最猙獰的獠牙。
狂風(fēng)卷著鵝毛般的大雪,如千萬頭白色的兇獸,咆哮著掠過凍結(jié)的苔原。一座足以容納千人的巨大黑色王帳,如匍匐的巨獸,頑強地抵御著天地的怒火。
帳內(nèi),中央的篝火燒得正旺,將七道魁梧的身影,投射在厚重的毛氈壁上,扭曲變形,如同鬼魅。
酒是烈馬奶,肉是烤全羊。
但帳內(nèi)的氣氛,比外面的風(fēng)雪,還要冰冷、凝重。
“夠了!”
一聲暴喝,打斷了死寂。
紅熊王帳之主,身高九尺、壯如鐵塔的哈赤,猛地將手中的黃金酒杯捏成一團廢鐵,狠狠砸在地上。
“什么狗屁太師!什么新皇!不過是中原人耍的陰謀詭計!我們草原的規(guī)矩,向來是強者為王!阿保機大哥,你一句話,我哈赤明天就帶本部三萬狼騎,踏平上京,把那個穿白衣服的小子,還有那個傀儡皇帝,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哈赤聲如悶雷,眼中滿是嗜血的狂躁。他代表了在座大多數(shù)人的心聲——簡單,直接,用彎刀和鐵蹄解決一切。
然而,坐在主位之人,并未言語。
那人身披金狼皮裘,面容如刀削斧鑿,眼神銳利如鷹。他便是七大王帳之首,金狼王帳之主——阿保機。
他只是慢條斯理地,用隨身的銀刀,切下一片焦黃的羊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反倒是他左手邊,一個身形相對瘦削、眼神陰郁的男人,冷笑了一聲。
“哈赤,你的腦子里除了肌肉,還能裝點別的東西嗎?”黑隼王帳之主,禿骨渾,聲音沙啞,“踏平上京?你忘了耶律洪基那三十萬大軍是怎么沒的?忘了那個白衣人,是如何一劍畫地為牢,將國運當成玩物,灌進一個廢物身體里的?”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
“我們連他到底是什么境界,有什么底牌都不知道。就這么沖過去,是去送死,還是去給你那三萬狼騎收尸?”
“你!”哈赤勃然大怒,剛要發(fā)作。
“都住口?!?/p>
阿保機終于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帳內(nèi)所有的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