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豈止是不樂見,”江昭陽語氣沉痛,帶著對宿敵根深蒂固的認(rèn)知,“他絕對會動用他所有的關(guān)系網(wǎng),上下串聯(lián),到處游說,把這件事描繪成一種‘裙帶關(guān)系’下的非正常操作,是對干部選拔制度的公然破壞!”
“他會把這次正常的人事調(diào)整,污名化成您對我的私相授受,根本不管什么功績、文件精神!”
“他會在各種非正式的場合,在各種小圈子里,拼命制造輿論壓力!”
“會煽動那些可能心懷不滿、或者論資排輩熬到現(xiàn)在的老同志!他會把水徹底攪渾!”
“縣里的常委會討論推薦時,他更會親自下場,提出一個又一個貌似‘遵循程序’、‘考慮周全’、‘尊重慣例’的反對意見,甚至拉攏部分常委站在他那一邊!”
“他表面上會尊重文件,打著遵守組織原則的旗號,暗地里卻會設(shè)置重重障礙,將這次破格操作置于強(qiáng)大的質(zhì)疑風(fēng)暴中心!”
“他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我一步一步、離他越來越近!”
“他太熟悉怎么在規(guī)矩里下絆子了,魏書記!”
江昭陽太了解張超森了。
這家伙就像一條盤踞在暗處的毒蛇,極有耐心,出手刁鉆,擅長用無形的繩索勒人于絕境。
自己一次次險象環(huán)生,都深深烙印著張超森的陰毒手筆。
“他是有這個能量,也敢這么做?!蔽洪牌届o地肯定了江昭陽的判斷,甚至補(bǔ)充道,“而且,以他的性格和處境,他一定會這么做?!?/p>
江昭陽心中一沉。
既然魏書記對情勢看得如此透徹,為何……
沒等江昭陽反問,魏榕接下來的話如同寒冰墜地,凜冽而強(qiáng)硬:“他能量再大,也大不過省委!”
“他敢在背后搞小動作,甚至敢在常委會上明著反對。”
“但他絕對不敢在公開的場合,明目張膽地跳出來,公然反對執(zhí)行省委組織部的紅頭文件。”
“如果他那敢這樣做,自己的政治前途也就到頭了?!?/p>
“至于他說什么‘遵循程序’、‘考慮周全’、‘尊重慣例’的反對意見,在紅頭文件面前都是浮云!”
江昭陽想了想,“魏書記,即便一切順利,我也無法離開琉璃鎮(zhèn),那還有許多工作呢?!?/p>
“二戾退出計劃,五年綠色產(chǎn)業(yè)涅盤計劃,迫在眉睫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建設(shè),這些都要我抓的?!?/p>
“昭陽同志,”魏榕的聲音不高,卻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室內(nèi)的沉悶,“即便一切順利,你也無法離開琉璃鎮(zhèn)?”
江昭陽的身體下意識地往前傾了傾,雙手?jǐn)R在膝蓋上。
他微微向后靠回椅背,雙手?jǐn)傞_,一個無奈又帶著點(diǎn)自嘲的姿勢:“千頭萬緒,我都得去做,一步一個腳印往下踩。”
“當(dāng)然,”他話鋒一轉(zhuǎn),目光直視著魏榕,“如果縣委能找到比我責(zé)任心更強(qiáng)、更能豁得出去的人接手,我江昭陽二話不說,卷鋪蓋就走?!?/p>
魏榕嘴角牽動了一下,那是一個極其復(fù)雜的神情,混合著欣賞、無奈和更深沉的思慮。
她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杯沿的熱氣氤氳了她一瞬間的眼神。
“暫時沒有?!彼畔卤?,聲音很輕,卻像錘子一樣砸在空氣里,“琉璃鎮(zhèn)那副擔(dān)子,眼下,非你莫屬?!?/p>
江昭陽眼神一黯,那點(diǎn)銳利的光芒熄滅了,只剩下沉甸甸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