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像一柄鈍刀,艱難地切開濃稠的夜色。裂縫停止了擴(kuò)張,卻并未消失,它們猙獰地盤踞在天幕之上,如同巨獸撕裂寰宇后留下的傷疤。陽光穿透支離破碎的云層,在大地上投下蛛網(wǎng)狀的陰影,仿佛整個世界都被裝進(jìn)了裂開的蛋殼。劫后余生的靜默籠罩著大橡樹村。村民們從藏身之處魚貫而出,衣襟上還沾著地窖的霉斑。沒有人說話,只有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在廢墟間游蕩。他們踩過扭曲變形的門框——那些橡木表面浮現(xiàn)出血管狀的紋路,與老歐科掌心的灼痕如出一轍。
村里的枯井正在低吟。昨夜還清澈見底的水源,此刻凝結(jié)著瀝青質(zhì)感的黑色結(jié)晶,晶簇以違背幾何規(guī)律的角度生長,折射出介于青與灰之間的冷光。成群的潮蟲在晶脈間穿梭,密密麻麻地從縫隙中涌出,它們不再是尋常的灰白色,甲殼上跳動著暗淡的的微芒,,仿佛有無數(shù)只老歐科的手掌正在地底書寫秘文,此時老歐科才反應(yīng)過來手上的疼痛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了。
老歐科攙扶著虛弱的瑪麗,懷里緊緊抱著安,一整晚緊繃神經(jīng)讓他感到頭暈?zāi)垦?,步履蹣跚地走向村子中央。村長沃倫已等候在那里,他面色鐵青的靠在毀壞的板車旁,到處都是變異動物昆蟲的扭曲尸骸,眼底布滿血絲,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臉,拄著橡木杖的另一只手止不住地顫抖。
“去。。。去找亞德里安,”沃倫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近乎哀求的意味,
“問問他…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定有辦法!神…神,你到底在哪里…”
盡管平日里兩人并不對付,但遇到這樣非人力所能解決的事,完全超出了村長能理解的范圍,也只能靠亞德里安了,這是他們最后的希望,在這末日般的景象面前,唯有求助于信仰,哪怕那信仰早已搖搖欲墜。
禮拜堂早已坍塌,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廢墟。亞德里安牧師跪倒在殘垣斷壁前,背影佝僂,一動不動。
“牧師大人…牧師大人…”村長顫聲呼喚,聲音在空曠的廢墟間回蕩。
亞德里安緩緩轉(zhuǎn)過身,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原本溫和的臉上,此刻布滿了絕望的陰霾。暗紅色的血液,從他的鼻孔緩緩流出,蜿蜒而下,滴落在攤開在膝頭的圣典上,如同神血的哀悼。
那本曾經(jīng)被奉為圭臬的圣典,此刻卻如同被烈火焚燒過一般,紙頁焦黑,字跡模糊,尤其是每一頁上原本神圣的“神”字,此刻都已化為焦炭般的長條黑洞,像夜空裂縫一般,深邃,虛無,令人不寒而栗。
“亞德里安…天空…天空這是怎么了?是神的…神罰嗎?”沃倫聲音顫抖,語氣中帶著一絲最后的希冀,他渴望從牧師口中聽到哪怕一句安慰,哪怕一句解釋。
亞德里安茫然地?fù)u了搖頭,空洞的眼神掃過滿目瘡痍的村莊,最終落在村長身上,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能無力地?fù)u著頭,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曾經(jīng)堅信的神明,似乎也和這天空一樣,裂開了,崩塌了,消失了。"這是。。。神諭?",一滴鮮紅的血液,從亞德里安的鼻尖滴落,落在滿是塵土的地面上。
那血液并沒有像普通液體一樣攤開,而是如同受到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緩緩地凝聚,凝固,
最終,在塵土之上,形成了一個微小的,卻又輪廓清晰的塔狀物,
那塔的形狀,尖銳而肅穆,本該通體血紅,但在晨光下卻詭異的呈現(xiàn)黑色,散發(fā)出一種令人不安的,詭異的光澤。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地面上那座的微型血跡尖塔,
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們的心臟,連吞咽都停止了。
長久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靜。
終于,亞德里安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緩緩站起身,
踉蹌地走到村長面前,
“村長,我要去領(lǐng)主城?!?/p>
他的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領(lǐng)主城?”村長愣住了,
“去那里做什么?你…你要是離開了,村子里的人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