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那封信,紙張在他指間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而且,呵,你看這,‘些微代價’?…你們教會啊,措辭總是這么…語焉不詳?!?/p>
佩里爾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被更強(qiáng)烈的信念所取代。他指尖微微用力,掐進(jìn)了自己的掌心,仿佛在給自己打氣。
“王國教會直屬于圣都,百年來于奧倫西亞王一同以拯救世人為己任,他們的決定必然是為了奧倫西亞的未來。”他幾乎是虔誠地說,每一個字都充滿了不容置疑的信任,“而且,圣都的指引,數(shù)百年來從未出錯過。老朋友,想想吧,如果儀式成功,您將成為整個王國的英雄!奧菲斯家族的名字將再次響徹王都!這是本來就是您應(yīng)得的榮耀!”
奧菲斯看著自己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看著他眼中那份真誠而狂熱的信任,最終,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將信函放下,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
“好吧,佩里爾?!彼穆曇魩е唤z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沉重的決心,“如果奧倫西亞真的緊急到了,需要我這個邊境領(lǐng)主挺身而出的時候…那么,責(zé)無旁貸?!?/p>
回憶慢慢散去。
“家族榮耀……”佩里爾重復(fù)著這個詞,聲音空洞而破碎,充滿了無盡的諷刺。他的肩膀徹底垮了下來,仿佛被那段記憶的重量徹底壓垮,再也無法支撐?!八麄兏嬖V他…那是榮耀…是責(zé)任…是奧菲斯家族重新成為王國支柱的機(jī)會…”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變成了含混不清的嗚咽,“我們都信了…我也信了…我勸他…我告訴他這是最好的機(jī)會…”
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亞德里安,臉上混合著極致的痛苦和自責(zé)。“我告訴他,圣都的決定從來沒錯…從來沒錯?。?!”他歇斯底里地喊道,聲音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亞德里安被他突然爆發(fā)的情緒驚得后退了一步,心臟狂跳。他看到佩里爾眼中那深不見底的絕望,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那…那儀式呢?”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儀式…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成功了嗎?”
佩里爾的目光緩緩轉(zhuǎn)向地上扭曲的奧菲斯,臉上的激動迅速褪去,只剩下死灰般的平靜。
“成功了,但也失敗了?!?/p>
他低聲說,仿佛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事情,“我沒有資格進(jìn)入核心現(xiàn)場…那天只能在外面等待。我等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開始不安…”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那難以承受的時刻。“當(dāng)看到圣堂頂端,象征神之遺產(chǎn)能量的光輝從暗淡到再次閃耀時,場外的人都很激動,力量在恢復(fù)。可是,之后整個圣堂都在震動…接著是慘叫…還有…火焰…”他的聲音開始顫抖,“等我們沖進(jìn)去的時候…一切都晚了…圣焰…反噬了…奧菲斯…他最后沒能承受住…”
就在這時,奧菲斯再次發(fā)出一聲更加痛苦的嘶吼,他的身體劇烈地弓起,仿佛正承受著無形的酷刑。斷斷續(xù)續(xù)的、被黑泥堵塞的聲音從他喉嚨深處擠出來:
“……我并非正統(tǒng)的繼承者…神的力量…不認(rèn)可……”他的聲音像是砂紙在摩擦,“火焰…比想象的…燒得更快…更猛……”他扭曲的手指徒勞地抓撓著地面,黑泥從指縫間瘋狂涌出,“盔甲…‘誓言之甲’…它想保護(hù)我…但…也無濟(jì)于事…它在保護(hù)…也在…吞噬我…這是就是,凡人,想要運用神力,終究要付出的代價…”
艾丹一直沉默地站在陰影中,此刻,他緊握的拳頭再也無法抑制地猛砸在身后的石墻上!“砰”的一聲悶響,碎石和灰塵簌簌落下。他沒有說話,但那雙在陰影中燃燒著怒火和痛苦的眼睛,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他憤怒的不是奧菲斯,而是造成這一切的“他們”——那些高高在上、輕易決定別人生死、將犧牲說成榮耀的教會高層,還有眼前這個曾經(jīng)盲信盲從、最終將好友推入深淵的佩里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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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德里安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著眼前這活生生的地獄景象,聽著奧菲斯斷斷續(xù)續(xù)的痛苦呻吟和佩里爾絕望的自白,他一直以來堅信不疑的世界觀正在劇烈地動搖。神愛世人?教會是神在人間的代言?可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卻充滿了謊言、犧牲和無法言說的殘酷。
“那…那外面那個…那個漆黑的家伙…”他聲音干澀地追問,試圖抓住最后一絲邏輯,“它就是…‘誓言之甲’的…異變?”
佩里爾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慘淡得近乎詭異的笑容?!笆?,也不是?!?/p>
“‘誓言之甲’是王室最強(qiáng)大的守護(hù)圣物之一,是奧菲斯家族的傳承之物,與佩戴者的靈魂綁定。它本該保護(hù)奧菲斯大人,抵御圣焰的反噬…所有人都以為它可以”
他搖了搖頭,笑容消失了,只剩下麻木,“但那可是神的力量,即使快要消散…奧菲斯大人的血脈與圣焰的沖突太劇烈…盔甲承載了他一半靈魂,盡管最終暫時保住他的性命…卻也因為承載了超乎想象的痛苦和負(fù)面情緒而扭曲。它仍然在履行‘保護(hù)’的職責(zé),但保護(hù)的對象,只剩下這個被徹底異化、只剩下痛苦本能的‘奧菲斯’。所有靠近的、非‘奧菲斯’的存在,都會被它視為威脅…無差別地清除?!?/p>
“它成了一副新的枷鎖…將奧菲斯大人永遠(yuǎn)困在這副軀殼里,也成了…外面那個殺戮的代名詞。”佩里爾的聲音低了下去。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燭火燃燒的噼啪聲和奧菲斯斷斷續(xù)續(xù)的呼吸聲。亞德里安感到一陣眩暈,他下意識地后退,靠在了冰冷的墻壁上。他一直以來的信仰,那支撐他在末世中前行的光,似乎在這一刻蒙上了厚厚的陰影。王國教會…他所尊敬的、視為引路人的組織,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為了所謂的“大局”,就可以這樣犧牲一個無辜者?這真的是神的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