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敗的光線,像裹尸布般,緊緊纏繞著大橡樹村。黑雨無聲地傾瀉,像無數(shù)細小的噬魂蟲,啃食著這片死寂之地。安緊緊跟在瑪麗身后,急促的呼吸聲,村民的哭喊聲,與黑雨落在桌面的“嘶嘶”聲混雜在一起,敲擊著母女二人緊繃的神經(jīng)。她們?nèi)缤瑑芍辉谀粞笾袙暝墓轮?,踉蹌地奔跑著,目標只有一個——東邊那片被山坡遮蔽的、詭異的晴朗之地。
腐蝕性的氣味,如同揮之不去的夢魘,緊緊攫住她們的呼吸,每一次喘息,都仿佛在吞咽灼熱的毒煙,喉嚨干澀得如同要裂開。
瑪麗弓著腰,背負著大部分桌子的重量,粗重的喘息聲混雜在風聲雨聲中,顯得格外吃力。
黑雨冰冷而黏膩,透過層層衣物,依舊能感受到那股令人膽寒的腐蝕力,皮膚仿佛被無數(shù)細小的針尖刺痛,又像是被無形的火焰灼燒,酸澀感從每一塊肌肉深處涌出。
她死死地盯著前方模糊的路,腳下泥濘不堪,每一步都深陷其中,幾乎要被這末世的泥沼吞噬。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緊緊纏繞著她的心臟,隨時要給她致命一擊,但女兒緊緊跟隨的身影,卻如同黑暗中的微光,支撐著她在這絕望的泥濘中,一步一步,艱難前行,身邊不斷伴隨著房屋倒塌的聲音。
沃倫的家,如同海市蜃樓般突兀地出現(xiàn)在瑪麗被黑雨模糊的視線中。與其他草屋的破敗不堪不同,沃倫的屋舍因為地基較高,采用的是摻雜少量石塊和木料混合結構,也相對結實,在黑雨的侵蝕下,還勉強維持著最后的體面,像一個風雨飄搖中,仍試圖倔強挺立的孤島。
透過被黑雨模糊的窗欞,瑪麗隱約看到沃倫的身影,在屋內(nèi)焦躁地來回踱步。
他的影子在昏暗的光線下被拉得忽長忽短,如同被困獸一般,焦慮和不安在他周身盤旋。
即使房屋再堅固,也抵擋不住黑雨持久的侵蝕,時間拖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旣惖男闹?,涌起一絲復雜的情緒。
沃倫曾在那最艱難的時刻,慷慨地借給她們木柴,為老歐科舉辦了那場簡陋卻意義重大的葬禮。那份微薄的善意,在末世的冰冷中,顯得格外珍貴。如今,沃倫也身處絕境,一直以來都善良的她無法就這樣拋下他,獨自逃生。
“安,等等!”瑪麗停下腳步,沉重的木桌壓得她肩膀酸痛,但她顧不得這些,轉頭對安說道,“那是沃倫村長的家,我們…我們?nèi)タ纯茨懿荒芎退黄鹱?!”,逃生路上多一個人就多一分成功的幾率,瑪麗心里這樣想著。
安抬起頭,稚嫩的臉上帶著一絲猶豫,她知道,時間緊迫,每一分每一秒都至關重要,但她也明白母親的心意,那份在絕境中依然閃爍的人性光輝。她點了點頭,稚嫩的聲音帶著一絲堅定,“嗯,媽媽,我們?nèi)ソ写彘L一起走!”
母女二人頂著黑雨,艱難地靠近沃倫的屋舍?,旣愑帽M力氣,抬起手,敲響了破舊的木門?!按彘L!沃倫村長!是我們!瑪麗和安!”?,旣愑帽M最后的力氣,聲嘶力竭地呼喊著,聲音在黑雨的肆虐下,顯得格外微弱而無力,仿佛隨時都會被吞噬殆盡。
屋內(nèi),沃倫的腳步一頓,原本麻木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遲疑和疑惑。他走到窗邊,透過被黑雨模糊的窗欞,辨認出瑪麗和安的身影,臉上頓時露出驚訝和不解的神情。吱呀一聲,沉重的木門被打開,沃倫憔悴的面容出現(xiàn)在母女二人面前,眼神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
“瑪麗?!安?!你們…你們怎么不在家躲著了?!外面下著黑雨?。】爝M來!快進來!”
沃倫看到瑪麗和安的身影,先是震驚,隨即恢復了焦慮的表情,連忙將她們拉進屋里,語氣急促而擔憂。
屋內(nèi),比屋外也好不到哪里去,黑雨同樣穿透屋頂,在屋內(nèi)肆虐,地面上,墻角邊,到處都是被黑雨腐蝕出的坑洼。
沃倫焦急地在屋里來回踱步,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臉上寫滿了絕望和無助。
“沃倫村長,別猶豫了!我們是來叫你一起走的!黑雨只在裂縫下面,裂縫外面是晴朗的!你看遠處!跟著我們走,還有活路!”
瑪麗顧不得喘息,語速飛快地說道,讓安站在屋檐下,自己也喘息著靠在墻邊?!笆堑拇彘L!而且我聽見山里有泥土翻滾的聲音,爸爸以前告訴我那是泥石流的預兆,再不走真的走不了了!”安的兩個小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在焦急的情緒下微微抖動。
沃倫難以置信地順著看向瑪麗手指的方向,窗外肆虐的黑雨,以及天邊那片詭異的晴朗區(qū)域。
他原本已經(jīng)絕望的心,仿佛被一道閃電擊中,瞬間燃起一絲微弱的火苗。沃倫不再猶豫,轉身開始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
瑪麗和安也緊隨其后,沖進屋子。
沃倫家雖然堅固,但也抵擋不住黑雨的侵蝕,屋頂已經(jīng)開始漏雨,墻角也出現(xiàn)了黑色的裂紋,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不安的腐蝕聲。
“桌子…桌子…這桌子太小了…擋不住雨……”
沃倫焦急地看著瑪麗背后的木桌,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