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琳的目光從那幾滴晃動的銀色液體上移開,轉向剛剛走進屋內的格里夫和亞敏。她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們開始匯報。整個房間的空氣,因為這個小小的玻璃瓶,而變得愈發(fā)凝重。
亞敏先開了口,她走到桌邊,將身上那件潮濕的防水外衣脫下,露出了里面干練的作戰(zhàn)服。
“我去了船塢,”她的聲音干脆利落,“找那個負責記錄船只損壞和離港情況的老書記員打聽了一下。確實有關于返老還童泉水的傳聞,自從傳說出現(xiàn)后,港口失蹤的老水手遠不止‘海星號’那幾個。好幾艘不同的船,都少了一兩個核心船員,大多是大副或領航員,都是最有經驗的老手。但沒見過有人回來。”
“我這邊也差不多?!辟愄峤又f,他從一個專門處理“垃圾”的清道夫口中套出了些消息?!隘値r在失蹤前幾個月,就已經有不正常的行為。我聽那清道夫說,好幾次看到他偷偷去黑市,打聽一些關于淹沒區(qū)的舊地圖的信息,還收購一些據說能‘凈化身體’的怪石頭和草藥?!?/p>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都匯集到了一起。
一個能讓人“返老還童”卻又極其危險的神秘地點,正像一塊看不見的磁石,吸引著一批像瘋巖一樣身患絕癥、走投無路的資深水手前去“賭命”。
皮普口中的“逆生泉”,不再是孤證。
房間內一片沉默,只有窗外海風的嗚咽聲,和那盞劣質油燈燃燒時發(fā)出的、細微的“噼啪”聲。
伊利絲的眉頭緊鎖,她看了一眼皮普,又看向卡琳,眼神中充滿了反對和擔憂。格里夫則不自覺地將手按在了腰間的戰(zhàn)斧上,神情凝重。費舍爾的臉色依舊蒼白,他似乎還在感受著那個小瓶子里散發(fā)出的、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動。
卡琳站起身,走到那張釘死了大半的窗戶前,看著外面那片永恒的灰色。
這次行動的風險,并不比曾經執(zhí)行過的任何一次高危任務容易。但她也知道,沒有退路。
那本航海資料本亦或是船長,是她們離開這座港口,盡快返回首都的唯一希望。而那場她毫不知情的、涉及整個羅維尼亞的大規(guī)模軍事調動,像一團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她的心頭。她必須回去,這樣規(guī)模的軍事調動,對現(xiàn)階段羅維尼亞來說無疑是一次巨大的消耗,可從頭到尾將軍卻沒有告訴過他們任何一點消息,如果這是中央議會繞過將軍進行的行動,那么說明將軍或許遇到了麻煩,這也是必須盡快返回的原因之一。況且,目前世界上還有值得進行軍事行動的目標的話,只剩下圣都和奧倫西亞了。
最后,是那個所謂的“逆生泉”。
在這片被天空裂縫詛咒的大地上,任何看似美好的東西背后,都必然隱藏著更深沉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惡意。如果這東西也和天空裂縫有關,作為一個負責調查災變影響的特別行動隊隊長,她有責任去查明這個未知的能量源。
卡琳轉過身,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掃過在場的每一位隊員。
“大家去準備一下,看起來,我們得這個小家伙合作了。”
她沒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見,也沒有解釋為什么要做這個決定。她只是在下達命令。
隊員們互相看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凝重。但他們沒有提出任何異議,隊長的任何決定都必定是經過深思熟慮,他們不必懷疑。
“是,隊長?!彼麄凖R聲應道,然后立刻轉身,開始各自的準備工作。
房間里,只剩下了卡琳和那個從始至終都緊張地攥著衣角的皮普。
門外,安不知道自己在那兒站了多久。
她醒來后,房間里空無一人。一天一夜的行動,讓她肚子餓得咕咕叫,但她想到卡琳她們從昨晚到現(xiàn)在,肯定也沒吃任何東西,一定比她更餓。于是,她鼓起勇氣,獨自下樓,找那個看起來不太好說話的旅店老板,用亞敏姐姐給她的幾枚舊銅幣,換來了一盤還算溫熱的黑面包、一小罐腌魚以及一壺溫水。
她端著那個沉甸甸的木盤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卡琳她們議事的房間門口。門是虛掩著的,里面?zhèn)鱽砜战憬闱逦辛Φ牡穆曇?。安知道她們在討論很重要的事情,聽話懂事的她沒有選擇推門打擾,而是抱著盤子,安靜地站在了門外,耐心的等著。
終于,門從里面被拉開了。
正準備出門的格里夫第一個看到她,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鞍??你怎么在這里?”
房間里的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伊利絲那張總是緊繃的臉上,也難得地流露出一絲錯愕。
“吃飯的時間到咯。”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舉了舉手里的盤子。盤子上的黑面包本來已經涼了,卻因為她抱了太久,又沾染上了她手心的溫度。
暖流在這些身經百戰(zhàn)的戰(zhàn)士心中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