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56章 光殞之際（第2頁）

他的話讓艾丹無從反駁。佩里爾說的是殘酷的現(xiàn)實，是政治家和管理者在絕境中不得不做出的冰冷計算。

艾丹還想爭辯，但佩里爾抬手阻止了他。這位執(zhí)事大人看著艾丹眼中不屈的火焰，又看了一眼城外那些零星但依舊危險的黑影，以及更遠處陷入恐慌的外城區(qū)，心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的情緒。

他何嘗不渴望一場徹底的勝利？何嘗不厭惡再次背負拋棄民眾的罵名？不久前平息難民暴動時，他已經(jīng)透支了大量的信任和威望。如果再次大規(guī)模放棄外城居民，他的統(tǒng)治基礎將岌岌可危。但……奧菲斯留下的重擔，教會的責任，以及那潛藏在地底、遠比獸潮更可怕的威脅，讓他不敢賭上這最后的籌碼。

他想起了摯友對這片土地深沉的熱愛。如果奧菲斯還清醒著，他會怎么選？佩里爾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必須做出選擇，一個能讓這座城市，讓奧菲斯的心血，盡可能延續(xù)下去的選擇。

疲憊爬上佩里爾的眉梢，讓他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分。他輕輕嘆了口氣，這聲嘆息輕得幾乎聽不見，卻蘊含著千鈞重負。

“艾丹，”佩里爾的聲音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我理解你的決心。但我們不能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場勝負難料的突襲上?！?/p>

他緊閉雙眼，面無表情卻又像是帶著苦澀，緊緊攥著手指上的領主指環(huán)，來回輕輕摩擦，似乎在做最后的權衡。

“好吧，我給你一個機會，也是給這座城市一個機會?！迸謇餇柋犻_眼，最終說道，眼神恢復如初，“集結你的精銳部隊，在光幕消失后立刻出擊。但是，我給你限定時間——到今天正午之前。如果屆時你未能徹底肅清城外威脅，或者……或者你麾下部隊的戰(zhàn)損超過三成，你必須立刻無條件率部撤回內城，執(zhí)行第二套方案，時間一到，無論你回不回來，都會封閉內城，全面收縮防御。這是我的底線。”

他沒有給艾丹討價還價的余地。“我會同時下令，內城防御部隊做好隨時封閉城門的準備，相關物資也會開始向內城轉移。這是必要的預防措施。記住，不要當英雄。”

這決定讓艾丹有些意外，他原以為這又會是一場像之前那樣的激烈對抗，但佩里爾卻沒有像想象的那樣咄咄逼人，這位執(zhí)事大人的情緒實在是復雜，但至少艾丹能明白兩人始終有著共同的目標。艾丹緊握的拳頭松開了些，這已經(jīng)是佩里爾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三成戰(zhàn)損的底線，對于一場沒有光幕保護的戰(zhàn)斗來說，極其嚴苛，但也給了他放手一搏的空間。

“足夠了！”艾丹沉聲道，眼中重新燃起戰(zhàn)意，“請執(zhí)事大人放心，我會帶著勝利回來，在正午之前！”他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去集結他的部隊。時間緊迫，他必須在光幕消失前完成所有準備。

看著艾丹離去的背影，佩里爾久久佇立在城墻上，目光深邃。他知道自己這個決定同樣充滿了風險。但他內心深處，或許也隱隱期望著，艾丹能創(chuàng)造一個奇跡，一個不需要他再次做出殘酷抉擇的奇跡。

艾丹剛剛走下階梯，亞德里安就掙扎著站起身，踉蹌地走到佩里爾身邊。“大人，”他聲音虛弱，但眼神卻帶著一絲懇求，“請允許我……和艾丹指揮官一起…留在外城區(qū)，我還能為受傷的士兵提供一些治療……”

他想做點什么，不僅僅是出于牧師的職責，也隱約覺得艾丹的選擇更符合他內心的某種期盼。

佩里爾轉過身，扶住了搖搖欲墜的亞德里安。他的眼神不再像面對艾丹時那般銳利，反而帶著一種長輩般的溫和，但話語卻同樣不容置疑。

“亞德里安，你的戰(zhàn)場不在這里。”佩里爾的聲音低沉而語重心長，“眼前的戰(zhàn)斗固然重要，但與你將要承擔的使命相比，不值一提?！?/p>

他直視著亞德里安的眼睛，緩緩說道：“你還記得嗎？你曾親身接觸過‘守護者’厄爾刻的力量。那是神圣的印記，是神明對你的揀選。在這片殘酷的大地上，你是極少數(shù)，甚至可能是唯一一個，能夠承載并指引那份力量的，如果奧倫西亞真的需要英雄，那個人會是你，不是艾丹?！?/p>

佩里爾的話語像帶著魔力，精準地擊中了亞德里安內心最柔軟、也最虔誠的部分。“唯一”這個詞，讓他感到一種沉甸甸的責任感。

“‘尋神之路’……”佩里爾繼續(xù)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那才是真正能夠拯救奧倫西亞，甚至拯救整個世界的希望所在。艾丹的戰(zhàn)斗，是為了爭取眼前的生存，而你的使命，是為了尋找永恒的光明。你的生命太過寶貴，不能在這里白白犧牲?！?/p>

他輕輕拍了拍亞德里安的肩膀：“保存好自己。未來，會有更艱巨、也更偉大的任務在等待著你。不要被眼前的犧牲和苦難蒙蔽了雙眼，你的戰(zhàn)斗還有很多。”

亞德里安的心劇烈地掙扎著。他看著佩里爾那雙深邃的眼睛，里面似乎蘊藏著無盡的智慧和某種他無法理解的悲憫。他又想到了艾丹即將面臨的血戰(zhàn)，想到了城外那些在絕望中掙扎的靈魂。佩里爾描繪的未來太過宏大，太過遙遠，而眼前的苦難卻如此真實。他懷疑，他迷茫，但“拯救世界”的希望，以及那份被強加的“唯一性”使命感，像無形的枷鎖，最終束縛了他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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