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壁殘垣之間,風(fēng)卷著灰塵和一股硫磺混合著腐爛的焦臭味,無孔不入。艾丹靠在一截只剩下半截的承重墻后,墻體冰冷粗糙的觸感透過破損的盔甲傳遞過來,卻無法驅(qū)散深入骨髓的疲憊。他握著那柄只剩半截的佩劍,劍刃上凝固的暗色在昏暗的天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遠處,那移動山巒般的龐然大物——噬巖蟲,仍在緩慢而堅定地推進著。每一次沉悶的移動都伴隨著地面的震顫和建筑不堪重負的呻吟與轟然倒塌。士兵們的攻擊如同隔靴搔癢,零星的爆炸和弩箭的呼嘯聲很快就被巨獸碾壓一切的轟鳴所淹沒。幸存的士兵們散布在周圍的廢墟里,眼神空洞,動作機械,仿佛只是在等待著那不可避免的結(jié)局。希望?那東西在昨夜獸潮退去時或許短暫地閃爍過,但現(xiàn)在,只剩下灰燼。
艾丹深吸了一口氣,嗆人的塵土讓他喉嚨發(fā)緊,引發(fā)一陣壓抑的咳嗽。他抹了把臉,手上沾滿了灰黑色的污漬。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又明顯不同于周圍混亂聲響的腳步聲,從側(cè)后方的廢墟中傳來。
他站起身來,僅剩的力氣讓他的動作有些僵硬,手下意識地握緊了劍。煙塵彌漫,視線受阻,但他看到一個相對敏捷的身影正穿過瓦礫堆,朝著他這邊快速接近。那身影動作謹慎而高效,與周圍士兵的麻木形成了鮮明對比。
是卡琳。
艾丹的眉頭皺了一下。他對這個來歷不明、卻總在關(guān)鍵時刻出現(xiàn)的女人始終保持著高度警惕。她現(xiàn)在來這里做什么?
卡琳很快就到了近前,她身上也沾滿了灰塵,但眼神卻異常銳利,絲毫不見普通難民應(yīng)有的恐慌?!鞍ご笕?!”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急促和肯定,“我發(fā)現(xiàn)了重要的事情!關(guān)于那個怪物!”
艾丹沒有說話,只是用詢問的眼神看著她。
“它的弱點!”卡琳語速很快,指著遠處那些被噬巖蟲碾過后,留下瀝青般的黑色粘稠區(qū)域,“您看到那些黑色的東西了嗎?怪物碰到它們的時候,會發(fā)出痛苦的嘶吼,它那堅硬的外殼會被融化!我親眼看到的!”
艾丹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距離太遠,加上煙塵阻隔,他只能隱約看到一些深色的區(qū)域,無法確認細節(jié)。但他捕捉到了卡琳話語中的肯定。黑色粘稠物…融化外殼?那可是魔晶炮都打不破的,這聽起來匪夷所思,卻又像是在絕望中抓住的一根稻草。他剛想追問細節(jié),另一陣更加雜亂的腳步聲和士兵的呼喊聲打斷了他。
“指揮官!我們找到佩里爾執(zhí)事大人和亞德里安牧師了!”幾名領(lǐng)主軍士兵攙扶著兩個人,從另一側(cè)的廢墟中艱難地走了出來,一瘸一拐地來到艾丹近前。
艾丹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過去。佩里爾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左腿用布條和樹枝做了簡陋的固定,顯然傷得不輕。亞德里安攙扶著他,自己也是一身狼狽,手臂上還纏著滲血的布條。
“大人!”艾丹迎了上去,語氣中帶著一絲意外。圣堂的崩塌他也看在眼里,只是他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佩里爾。
佩里爾的目光掃過艾丹,又落在了他身邊的卡琳身上。當(dāng)看到卡琳時,他的眼神明顯頓了一下,眉頭微不可查地蹙起,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么,一種“似乎在哪里見過”的困惑一閃而過。這女人的輪廓和眼神…有種模糊的熟悉感,像是某個早已淡忘的、屬于圣都的記憶碎片,他們確實有過幾面之緣,但又無法立刻對應(yīng)上。十年時間,以及卡琳經(jīng)歷的磨難和偽裝,讓她與佩里爾記憶中那個圣都教會的年輕身影有了很大的差異。
但他沒有時間深究。噬巖蟲的威脅壓倒了一切?!鞍ぶ笓]官,”佩里爾的聲音因傷痛而有些嘶啞,但語氣卻異常堅定,“我們必須立刻行動。那個怪物…它有弱點?!?/p>
艾丹一怔,下意識地看向卡琳,又看向佩里爾。
佩里爾的目光也投向了遠處那些黑色的區(qū)域,眼中閃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情緒,混雜著痛苦、憎恨和一種冰冷的認知。“那些黑色的…粘稠物,”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能傷害它。能融化它的甲殼,阻止它再生。”
艾丹徹底愣住了。“您也知道?”艾丹看向佩里爾,又看向旁邊的卡琳,眼神中充滿了困惑和一絲荒謬感。他這個領(lǐng)主軍指揮官,城市的最高軍事長官,竟然對眼前最致命的威脅一無所知,而一個受傷的執(zhí)事和一個可疑的外來女人,卻似乎掌握著關(guān)鍵信息。
“看來…”他低聲自嘲了一句,聲音干澀,“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p>
亞德里安看著佩里爾,又看看卡琳,張了張嘴,似乎想向佩里爾介紹這位“舊識”。
就在此時,卡琳搶先一步開口了,她的聲音平靜而謙和,恰到好處地打斷了可能出現(xiàn)的介紹:“執(zhí)事大人,指揮官。我是北部教會的一名游歷牧師,獸潮來臨時恰好在城外,隨難民一同進城避難。最近一直在難民安置區(qū)幫忙,或許您在視察時見過我?!彼⑽⒌皖^,避開了佩里爾探究的目光,沒有報出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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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里爾的目光再次掃過卡琳,那絲熟悉的困惑還在,但“游歷牧師”和“參與救援”的解釋似乎也說得通。他現(xiàn)在滿心都是如何對付噬巖蟲,以及那黑色粘稠物所勾起的痛苦回憶,實在無暇去深究一個普通牧師的來歷?!芭?,”他點了點頭,語氣恢復(fù)了幾分教會高層的威嚴,盡管帶著傷痛的虛弱,“做得很好,孩子。在這樣的時刻,能挺身而出幫助他人,是神憐教會的榮耀?!?/p>
卡琳低著頭,沒有人看到她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冰冷與警惕。佩里爾的目光讓她感到不安,仿佛觸碰到了她內(nèi)心深處那段不愿回首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