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敏像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在這些酒館和底層傭工們聚集的角落間穿梭。她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在陰影中依舊明亮的眼睛。隊長的指令在她腦海中清晰無比:“讓他的殼從里面裂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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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選擇那些人聲鼎沸、魚龍混雜的大堂,那里的話語像河水一樣湍急,她投下的小石子,只會被瞬間淹沒。她尋找的是那些角落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因為一天的勞碌和對未來的迷茫而借酒消愁的人們。他們的警惕性最低,也最容易被挑動。
在一個散發(fā)著麥酒酸氣的角落,幾個幫工模樣的男人正圍著一張油膩的木桌,低聲咒罵著什么。其中一個,似乎是上扛活的,因為這兩天鎮(zhèn)子戒嚴(yán),貨物運不進(jìn)來,斷了生計,正滿腹牢騷。
亞敏端著一杯顏色渾濁的麥酒,狀似不經(jīng)意地在他們鄰桌坐下。她沒有看他們,只是對著空蕩蕩的酒杯,用一種只有周圍幾人能聽到的、帶著幾分醉意的聲音“自言自語”:
“嘖,這日子真是……越來越?jīng)]盼頭了。聽說啊,鎮(zhèn)長大人這次是真把天給捅了個窟窿,得罪了從首都輝鐵城來的大人物。好像……好像是跟那些殺千刀的拾荒者不清不楚,被人抓住了把柄?!?/p>
她頓了頓,呷了一口難以下咽的麥酒,繼續(xù)用那種“酒后吐真言”的語氣說道:“你們說,這要是真查下來,鎮(zhèn)長大人是能耐大,可萬一……萬一上面怪罪下來,斷了咱們曳影鎮(zhèn)從外面那些小村子弄好處的路子,咱們這些人……以后靠什么活???”
那幾個幫工的咒罵聲停了下來,紛紛側(cè)耳傾聽,眼神中閃過一絲驚疑和不安。
亞敏沒有再多說,只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仿佛在為自己的未來擔(dān)憂。然后,她放下酒杯,像一陣風(fēng)一樣離開了這個角落。
她又去了另一個聚集著小商販的昏暗后院。那些商販正為積壓的貨物和日益嚴(yán)苛的盤查而愁眉不展。
亞敏混在人群中,在一個正在抱怨皮貨生意越來越難做的中年男人身邊,用一種“好心提醒”的口吻低聲說:
“老哥,我勸你啊,最近手里的貨還是趕緊想想辦法脫手吧。我可是聽說了,這次來的那位大人,對鎮(zhèn)長大人和拾荒者勾結(jié)倒賣‘違禁品’的事情,查得特別嚴(yán)。萬一……萬一咱們這些經(jīng)手的,也被當(dāng)成同黨……”
她的話像一滴滴入滾油的冷水,瞬間在那些本就焦慮不安的商販心中炸開了鍋。
就這樣,亞敏像一個技藝高超的織網(wǎng)者,用最不起眼的絲線,在曳影鎮(zhèn)那些最容易被忽視的角落里,編織著一張由懷疑、恐懼和不滿構(gòu)成的大網(wǎng)。她不直接散布謠言,她只是在合適的時候,拋出一些引人深思的“問題”,提供一些真假參半的“內(nèi)部消息”,然后任由這些“問題”和“消息”在人們心中發(fā)酵、蔓延。
她知道,當(dāng)一個看似堅固的“共生體”內(nèi)部開始出現(xiàn)裂痕,當(dāng)每一個個體都開始為了自身的利益而恐慌時,這個“共生體”的崩潰,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做完這一切,夜已經(jīng)很深了。亞敏感到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任務(wù)初步完成后的冷靜。她悄無聲息地潛回到那個能觀察到安房間窗戶的隱蔽角落。今夜,她需要好好休息,明天,或許才是真正好戲開場的時候。她看了一眼那扇漆黑的窗戶,沒有多想,以為安只是早早睡下了。
清晨。亞敏再次來到那個她已連續(xù)數(shù)日都會“路過”的街角。從這里,可以不動聲色地觀察到鎮(zhèn)長宅邸三樓那扇屬于安的窗戶。
往日里這個時候,安都會早早的起床拉開窗簾,但今天,窗簾緊閉,嚴(yán)絲合縫,像墓穴的封口石。
亞敏的腳步頓住了。職業(yè)性的警覺,刺了一下她的神經(jīng)。昨夜她完成任務(wù)后,雖然也看了一眼,但當(dāng)時夜色已深,她并未察覺異常??涩F(xiàn)在,天已大亮,那扇窗戶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她沒有立刻靠近,而是選擇了一個更遠(yuǎn)、更隱蔽的觀察點,靜靜地等待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太陽艱難地從云層中擠出幾縷光線,宅邸的窗戶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她不再等待。
她的身影在那些錯綜復(fù)雜的后巷和小道中快速移動,沒有發(fā)出一絲多余的聲響。她像一只熟悉自己領(lǐng)地的狐貍,避開了所有可能的眼線,來到了宅邸后方出口附近。
地面上,有幾道非常淺淡的、幾乎被晨露打濕的痕跡,不仔細(xì)看,根本無法分辨。但亞敏的眼睛,像最精密的儀器,捕捉到了那些痕跡的異常——那不是普通馬車車輪留下的,更寬,也更深,帶著某種機(jī)械特有的規(guī)律性壓痕。而且,痕跡很新,似乎就是昨夜留下的。
亞敏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那些痕跡,又湊近聞了聞空氣中殘留的、極其微弱的、類似金屬和某種特殊燃料混合的氣味。
她的臉色,在這一刻,徹底沉了下去。
“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