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262章 母子（第1頁）

永壽宮。

沈眉莊把最后一支花插好，又修剪了一番：“弘曜，怎么樣？”

弘曜有些心不在焉，但還是打起精神：“額娘，好好看！額娘真厲害！”

靜和也拍著手歡呼：“額娘好厲害！額娘幫幫靜和~”

沈眉莊余光觀察著弘曜的神色，她心中嘆息，這件事情只能讓弘曜自己去想，她說不了太多的。

陪著靜和把她的花插好，已經(jīng)過去了好一會，靜和有些困了，沈眉莊這才叫人把她帶下去睡覺，然后走到弘曜面前，輕輕摸了摸他的頭。

沈眉莊一開始提出這個計策時，弘曜還有些云里霧里，沒太理解清楚，沈眉莊將丹藥里添加大煙這件事隱藏掉了，只把玄建向皇上推薦大煙抑制痛苦的事情說了。從那之后，弘曜就有些悶悶不樂，皇上真正染上大煙后，弘曜更是躲著哭了好幾次。

可是說白了，一切都是皇上自己的選擇，沈眉莊在其中推波助瀾不錯，可若他沒有生出永生的妄念、沒有忌憚自己尚且不滿十三歲的兒子，他也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親手將自己推向身敗名裂和死亡。

玄建上人是沈眉莊提前培養(yǎng)的人不錯，可若皇上未曾主動提出找丹藥一事，沈眉莊根本不會將玄建推出來；丹藥是沖著要他性命去的不錯，可在這期間，張廷玉、年希堯、蘇培盛、衛(wèi)臨，還有后宮的許多嬪妃，從最開始就一直在勸誡他，直到現(xiàn)在也沒放棄。

他們或真心或假意，但也都是真真切切勸過的，只要皇上愿意，懸崖勒馬的機會有很多次。

玄建進宮已經(jīng)快滿一年了。皇上染上大煙，是最近兩個月的事情，也就是說，在前面半年多的時間里，只要皇上肯停下自己荒謬的行徑，都不會走到今日的局面，最多身子受些許損害，在衛(wèi)臨的調理下，再活幾年也不是問題的。

可惜啊，馬早已沖下懸崖，再怎么樣也勒不住了。

“額娘，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額娘為什么要生你的氣？”

弘曜說話已經(jīng)帶了哭腔：“我，我知道皇阿瑪不是個好阿瑪，他對我這么好，都是額娘一點點為我爭取來的，可是看著皇阿瑪變成這樣，我心里還是忍不住難受，額娘，對不起。。。。。?！?/p>

“不要說對不起，弘曜，”沈眉莊溫柔地把弘曜摟進懷里，“你皇阿瑪對你比其他孩子都好，雖然許多東西是額娘籌謀而來，可是弘曜也確確實實享受到了那些優(yōu)待，對不對？”

弘曜抽噎著點頭，沈眉莊看他這樣子，心疼極了，這一次她也想了很久、猶豫了很久，才決定讓弘曜做一個知情的旁觀者。

弒君不是小事，沈眉莊既然決定親手計劃這件事，就不可能再留有余地，弘曜沒有多久便要登上帝位，他的生活環(huán)境一直都很好，沈眉莊盡自己所能地為他掃平障礙、拉攏勢力，也從未避諱將皇上真面目擺上臺面給弘曜看。

既是警示，也是提醒。

為君者，玩弄權術、玩弄人心；權衡朝臣、平衡權利，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做皇上要防備的東西太多，可也不能只是一味地防備。

例如年羹堯。若他只是因為自己犯下的罪責倒臺，年希堯、年世蘭或許也會生出怨念，但卻不至于起了報復的心思，要知道年羹堯本就是狂妄自大的，就算沒有皇上推波助瀾，他也會犯下許多錯，也會迎來被處置的那一天。

可皇上偏偏要橫插一腳，捧殺功臣、算計女人，站在皇上的立場，他是為了江山社稷；站在年希堯與年世蘭的立場，年羹堯倒臺的源頭就是皇上，那些陰暗惡心的手段，每一樣都加深了這對兄妹心中的怨恨。

例如朝瑰。若皇上不要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輕易放棄這個妹妹、若皇上不要這么輕視女子、若皇上信守承諾，在一開始就從心底里支持朝瑰在準格爾掌權，那么沈眉莊也無法借此拿下朝瑰，更不會有岳鐘琪的事情了。

再例如沈眉莊自己。不要輕視任何一個女人，皇上是天下之主，自然地位極高，可有些東西要平等看待，輕視會導致忽視，忽視掉的不只是一個女人，更是可能危及生命的風險。沈眉莊能弒君，不就是因為他的輕視和看不起嗎？

沈眉莊溫聲道：“曜兒，告訴你這些事情的時候，額娘甚至做好了你討厭額娘的準備，可額娘絕不會后悔讓你知道此事，這是額娘給你的警醒，高處不勝寒，無論何時，都不該輕視他人，以至于失了警惕之心?！?/p>

“我才不會討厭額娘！”弘曜抱著沈眉莊大哭，“我都明白的，我明白額娘為什么要這么做，也知道額娘是為了我，我怎么會討厭額娘？我是怕額娘不高興，可是我真的忍不住為皇阿瑪傷心啊。。。。。。”

“我怎么會不高興？你會難過，是因為你記得你皇阿瑪?shù)暮?，你懂得感恩。我的曜兒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是額娘不好，逼得你太早承受這些東西。”

沈眉莊心中有一塊大石落下了，她緊緊抱著弘曜：“曜兒，這條路布滿荊棘，如今是這樣，往后也不會好太多，額娘會盡一切能力為你多做些事，可也不得不叫你快些成長起來，。”

弘曜哭了好一會，他把頭埋在額娘肩頸處，抽噎道：“額娘，我都明白的，我想要那個位置，我想做一個很厲害的皇帝，就不可能一直活在額娘的保護圈里。額娘，你已經(jīng)幫我把這條路鋪得很平整了，我也絕對不會拖額娘的后腿的！”

沈眉莊心都軟了：“好，額娘相信你，額娘陪著你，我們一起把最后一段路走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