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四貝勒眼神幽深地看著柔則,笑道:“什么聲音?”
柔則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
她渾身冰冷,幾次張開嘴想要說話,卻又不知道能說什么,府醫(yī)給她把完脈,都說是喜脈,四貝勒陪她坐在床邊,笑著給屋內(nèi)所有伺候的人都賞了許多銀兩。
“弘暉!你看看額娘,你睜開眼睛看看額娘啊——”
雷雨聲越來越大,柔則忍不住起身走到屋子門口,朝外看去。院門是緊緊關(guān)著的,院子里所有伺候的下人都低著頭,似乎什么都聽不到。
而覺羅氏給柔則的奶嬤嬤,就站在廊下,眼睛緊盯著每個人,似乎是怕他們出了什么差錯。
怎么會聽不到呢?
柔則邁步朝門外走去,忽然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回過頭,四貝勒正滿臉溫柔地看著她:“外頭雨大,打傘都不管用,你要出去做什么?等哪日天氣好了,爺再陪你去賞月,可好?”
柔則還是想朝外走,可握住她的那只手倏然收緊,四貝勒依然笑著,臉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要索就索我的命,別索我兒子的命??!”
一道驚雷閃過,把院子里的景象都照的十分清晰,柔則看著四貝勒那張臉,只覺得索命的惡鬼也不過如此。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
她的家族,她的夫君,鐵了心將宜修的孩子送上了路,她和宜修的關(guān)系,也早就跌至崖底,哪怕她現(xiàn)在不顧一切沖出去,打開那扇門,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一座貝勒府,一個烏拉那拉氏,已經(jīng)將她們姐妹倆徹底困住了。
柔則只看到一層層繭將她裹住,她恨,她怨,她悲,她也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女子地位的卑下,可她從小便被覺羅氏嚴加教育,有什么東西狠狠框住了她,她不明白該怎么辦,也不知道能怎么辦。
她苦痛的來源在很高很高的地方,她怎么也沖不破。
“爺想著,叫小宜來為你安胎,你們是姐妹,她又懂醫(yī)術(shù)?!?/p>
柔則正在繡花的手一抖,針尖刺進了手指,沒一會便有血滴往外冒,她不動聲色地將手指縮回去藏起來,道:“小宜剛失了孩子,還是不要了吧?!?/p>
大阿哥的死,在府里并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浪,皇上不是很在意,只處置了幾批下人,柔則不顧奶嬤嬤的求饒,將她也一并杖斃了。大阿哥的葬禮辦的不算敷衍,但十分匆忙,柔則想,他也許是害怕了、心虛了,才會匆匆將孩子下葬,更不敢多看看弘暉的尸身。
柔則看著那個小小的、冰冷的身體時,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么反應(yīng),她總覺得下一秒就會有眼淚奔涌而出,可宜修恨毒了的眼神直直射過來,從前她只是嫉恨、憎惡,如今卻是實打?qū)嵉?,想要殺了柔則的那種恨。
柔則覺得貝勒府沒意思透了,四貝勒推著女人們互相制衡的把戲她看夠了也演夠了,除了累和悲哀,再無其他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