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阿瑪,只在最初上了點心,哪怕他曾經(jīng)對李靜言說過那樣多的情話、為李靜言做過那樣多的事情,孩子的逝去也并沒有讓他多幾分神傷,他甚至覺得那個傷透了心的孩子的生母叫他煩躁、討厭。
李夫人將女兒抱在懷里,撫過她鬢邊的白發(fā),也忍不住落了淚。
李靜言今年不過二十五歲啊。
“娘親,我的孩子都沒了,可是,可是爺他。。。。。?!?/p>
“靜言,”李夫人心酸不已,卻又不能不打斷她,“乖孩子,不能說啊。。。。。?!?/p>
他們家中不過是小官,靜言入府也只是格格的身份,只是后來接連有孕,貝勒爺才為她請封了庶福晉,饒是如此,她也只能算伺候貝勒爺?shù)呐?,如何能將那些話宣之于口呢?/p>
李靜言滿腔的愁緒就這么堵在喉間,屋內(nèi)再度響起她的哭聲,除了哭,她再也做不了旁的什么了。
待哭過一場,李夫人見女兒的情緒好了些,這才狠下心,拉著她分析利弊:“將你養(yǎng)成這般不知世事的性子,都是我和你父親的錯,可眼下的情形,唯有你自己想通了,才能拼出一條生路、在后院立足?。 ?/p>
李夫人對上女兒濕漉漉的眸子,心中愈發(fā)不忍,可她又不能一直陪著自己的女兒,便是強迫她,也要叫她按照自己說的去做才行??!
“我沒記錯的話,在這后院里,還有過一位宋格格,那可是比你還早幾年便成了格格,還為貝勒爺生下了長女,她現(xiàn)在如何了?”
李靜言有些迷茫:“我這幾年已經(jīng)沒怎么見過她了,娘親怎么想起她來?”
“她為貝勒爺誕下長女,雖未能養(yǎng)大,但貝勒爺對她有幾分憐惜,又有多年的情分,為何到現(xiàn)在還只是個格格,甚至你都不怎么見得到她了呢?”
李靜言面上的迷茫沒有絲毫褪去,李夫人瞧了瞧外頭的天色,徹底豁出去了:“你自小便不夠機靈,那時我與你父親商量,來日從他的學生中挑一個做你的夫婿,我們護著你,也不怕你受委屈,可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娘也不指望你這腦子忽然便靈光了,你只要記住娘說的話,去做就行了?!?/p>
“你生的漂亮,身子又康健,這也是德妃娘娘挑中你的緣故。接連喪子,貝勒爺對你也是有憐惜的,你切不可再繼續(xù)消沉,要快些振作起來,好好打扮一番,與貝勒爺重歸于好。”
李靜言的眼眶又紅了:“娘,弘昀才走了多久?他夭折的太早,入不了玉碟、也不許大辦喪儀,您要我在這個關(guān)頭去做什么???”
李夫人心中又是一痛:“娘何嘗想逼迫你?你心里苦,娘都明白,可你已經(jīng)進了這后院,一輩子都不能出去了,難道你后半輩子都不過了嗎?家里不是什么高官,也沒有太厚的家底,若你自己無法立起來,爹娘也護不住你??!”
李夫人又絮絮叨叨說了許多,將道理都拆開講了一遍,天色越來越晚,李靜言看著娘親緊皺的眉頭和眼眶里的淚水,輕聲道:“娘,你再跟女兒講一遍要怎么做,女兒都聽你的?!?/p>
李夫人一怔,又欣慰又難過,又細細講了一遍,還叮囑翠果幫主子記著,李靜言擠出一個笑:“娘,你別擔心,女兒腦子不算聰明,記性卻是最好的?!?/p>
李靜言的復寵,并不算難,她正是好年紀,這段時日消瘦了些,瞧著有些弱不禁風,又比初入府時多了幾分母性的溫柔和成熟。貝勒爺在花園見到一身淺粉、頭上還簪著那個金魚簪子的女子時,總算想起了自己逝去的三個孩子,愧疚鋪天蓋地的襲來,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接過翠果手中的披風,親手為李靜言系上。
李靜言眼睛又有些酸,但她記著額娘的叮囑,又怕惹了貝勒爺不高興,將那些淚意憋了回去,深深地埋在心里。
“瑪、瑪嬤!”
寶珞學會的第一個詞,不是阿瑪,不是額娘,而是瑪嬤。
李靜言抱著小小一團,笑得眼睛都瞇起來,寶珞揮舞著手里的小花,努力放到她的發(fā)髻上,翠果趕緊伸出手,幫小主子把那花朵插進李靜言的發(fā)間。
寶珞高興極了,她拍著小手,朝著李靜言臉上香了一口,又十分滿意地看看自己的花:“瑪嬤!”
“寶珞這是在夸額娘好看呢,”姚妙儀適時幫女兒翻譯她的意思,“郡王爺求了皇上,請郎世寧為咱們家畫幅畫,他下午便要來府上,額娘可要去挑一身新衣裳?”
說起來,寶珞這性子,便是遺傳她親額娘,姚妙儀最喜愛好看的衣裳首飾,也喜歡上了年紀卻依舊難掩美貌的齊太妃。
齊太妃第一次來康郡王府,姚妙儀便拉著她做了好幾身新衣裳,如今康郡王府留給李靜言的院子的衣櫥里,已經(jīng)塞得滿滿當當了。
“既然要一起畫畫,自然是得好好挑一挑,走吧?!?/p>
姚妙儀接過寶珞遞給乳母:“額娘穿粉色可真好看,今日試試那套新做的淺粉色的旗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