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月五歲前的記憶里,有一個(gè)溫柔的阿娘,和一個(gè)不經(jīng)常出現(xiàn)、卻十分疼愛她的父親。
幼年的記憶是十分模糊的,但阿娘的樣子卻十分清晰,她是擺夷族女子,總是將小小的何明月抱在懷里,咿咿呀呀地唱著何明月聽不懂的歌謠。
何明月不知道自己阿娘真正的名字,她只知道她叫何綿綿,可那是甄遠(yuǎn)道給她取的漢人名字,并不是她原本的名字。
就像甄遠(yuǎn)道也不知道何明月真正的名字,他只知道她叫浣碧,那是他將自己的女兒給另一個(gè)女兒做奴婢時(shí)隨口取的,并不是她原本的名字。
何綿綿的身子從何明月記事起就不太好了,但甄遠(yuǎn)道總是很忙,他很久才來(lái)一次,每次會(huì)給何綿綿帶些藥,何明月不知道有沒有用,只知道阿娘的身子越來(lái)越不好。
直到何明月五歲那年,她溫柔的阿娘,美麗的阿娘,骨瘦如柴地躺在床上,連抱著何明月的手都沒有多少力氣。
何明月記得阿娘每次都是喝了藥就好了,可是那一天,家里的藥喝完了,她翻遍了抽屜都找不到,阿娘的咳嗽聲一陣一陣的,咳得何明月害怕,她抱著阿娘哭:“阿娘,我去找爹爹,我找爹爹買藥!”
何綿綿哪里敢讓她出去?只能擠出一個(gè)笑,強(qiáng)忍著喉間的癢意:“乖明月,阿娘沒事,你陪一陪阿娘好不好?”
“可是阿娘一直在咳,阿娘吃藥好不好?”
“阿娘咳嗽是因?yàn)樘淞?,明月?lái)抱著阿娘,阿娘就不咳了?!?/p>
“真的嗎?”
得到了何綿綿的肯定后,小小的何明月便鉆進(jìn)被窩,緊緊抱著阿娘,還把阿娘冰冷的手用自己的小手包?。骸拔医o阿娘呼呼,阿娘就不怕冷了?!?/p>
何綿綿又欣慰又心酸,她不知自己是該為年幼的女兒難過;還是該慶幸女兒年幼,她還能騙得?。?/p>
她透過窗戶看著外頭,院子的門緊閉著,仿佛永遠(yuǎn)都不會(huì)打開。院子里是有伺候的下人的,但甄遠(yuǎn)道不來(lái),他們也懶怠了,不到吃飯的時(shí)候是見不到人的,這小小的院子里,只有她們母女二人相互依偎在一起。
綿綿思遠(yuǎn)道。
何綿綿心里念著這句話,忽然覺得有些諷刺,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凋零,她抱著小小的女兒,看著窗外的月亮,輕聲道:
“你父親不給你取名字,這都是娘的錯(cuò),‘明月’是個(gè)好名字,娘沒能給你一個(gè)好的家庭、好的出身,但娘也希望,你以后能做天上的一輪明月,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p>
何明月已經(jīng)縮在阿娘懷里昏昏欲睡,她根本不知道,這是阿娘和她說(shuō)的最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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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歲那年,何明月沒有了阿娘,她起初不知曉阿娘死了,她只覺得阿娘好冷啊,于是便更努力地抱著阿娘,想要叫阿娘暖和起來(lá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