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97章 訣別（第1頁）

“叮！”

一聲清脆，如同玉珠落于銀盤，卻又冰冷得沒有半分人味，徑直刺入龍?zhí)於伾钐帯?/p>

“智商+1，體質(zhì)-1，武力-1，敏捷-1，速度-1?！瓑勖?1?！?/p>

冰冷的電子合成音，不帶一絲漣漪，在他腦海深處刻下這行血淋淋的算式。每一次“?！表?，都像一枚無形的冰錐，精準(zhǔn)地鑿進(jìn)他年輕生命的某個角落。

他蜷縮在鎏金馬車逼仄的角落，昂貴的真皮座椅此刻如同冰冷的刑具。指尖無意識地、帶著一種痙攣般的精確，在光滑的皮革上劃拉出復(fù)雜的微積分符號，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溫?zé)岬?、帶著母親獨(dú)特伽楠香氣的液體，正順著那串緊貼她腕骨的伽楠香珠，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他裸露的頸間肌膚上。那黏稠的觸感，帶著生命的余溫，卻更像一串滾燙的、無法解讀的死亡密碼，烙印在他冰冷的皮膚上。

馬蹄鐵與千年青石板撞擊出的火星，在慘白的月光下飛濺，竟詭異地交織成一張閃爍不定、充滿殺機(jī)的網(wǎng)。每一次撞擊，都像是敲在龍?zhí)炀o繃的神經(jīng)末梢。

“東北方十七度！”少年嘶啞的聲音驟然劃破車廂內(nèi)令人窒息的死寂。他猛地抓住母親染血的手腕，那雙因過度推演而布滿血絲的瞳孔，此刻銳利如鷹隼，清晰地倒映著街邊一家裁縫鋪那巨大的、流光溢彩的玻璃櫥窗?！捌呙牒螅∪l(fā)交叉彈道！品字落點(diǎn)！”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近乎冷酷的精準(zhǔn)。

話音尚在冰冷的空氣中震顫，三聲短促、暴烈到極致的槍響，如同死神的獰笑，撕裂了昂貴的防彈鋼板！灼熱的彈頭帶著刺耳的尖嘯，穿透車壁，在鎏金包裹的車廂內(nèi)壁上，留下三個清晰、冒著青煙的彈孔——恰恰組成了一個完美的品字形！而龍?zhí)旌退赣H蜷縮的位置，正是那品字中心，唯一幸存的三角安全區(qū)！碎屑紛飛，擦過龍?zhí)斓念~角，留下一道火辣的血痕。

龍母的回應(yīng)無聲而迅疾。她戴著翡翠護(hù)甲的左手猛地一勒韁繩，那堅硬的翡翠邊緣在粗糲的皮韁上擦出一溜幽藍(lán)帶紫的詭異火花！沉重的鎏金馬車，竟在這一勒之下，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車身以一個違背所有物理常識的、近乎飄忽的詭異軌跡，險之又險地貼著當(dāng)鋪那高聳的飛檐掠過！

檐角懸掛的風(fēng)鈴被勁風(fēng)驚動，發(fā)出一串凌亂的碎響。

后方，道奇卡車引擎的怒吼如同受傷的野獸，狠狠撞塌了街角“回春堂”中藥鋪粗壯的門柱。木屑與曬干的藥材漫天飛揚(yáng)，濃烈的藥香混合著塵土與硝煙，形成一種怪誕的氣息。龍?zhí)斓难壑榧彼俎D(zhuǎn)動，瞳孔深處仿佛有無數(shù)數(shù)據(jù)流奔涌。他根本無需回頭，瓦當(dāng)傾角、風(fēng)速、撞擊力……一切變量在他腦中瞬間完成心算。

“母親！左輪抬高半寸！”他的聲音尖利，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幾乎是條件反射，龍母手腕一抖，韁繩應(yīng)聲而提。馬車在疾馳中猛地一頓，隨即前輪離地，整個車身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態(tài)騰空躍起！

就在馬車離地的瞬間，他們原本前行的路面上，一大片青石板轟然塌陷，露出下方黑黢黢、深不見底的溝壑！馬車險險擦著塌陷的邊緣掠過，車底機(jī)括輕響，無數(shù)寒光閃閃的青銅蒺藜如同天女散花般激射而出，帶著凄厲的破空聲，撒滿了追擊者必經(jīng)之路！

“天兒……”龍母急促的喘息中夾雜著一聲輕喚。她回頭望來，月光恰好穿過破碎的車窗，斜斜地打在她的側(cè)臉，清晰地勾勒出她耳垂上那枚破碎的珍珠耳墜。

搖曳的珍珠殘片，映著她此刻的眼神——那是一種龍?zhí)鞆奈匆娺^的、深入骨髓的驚悸。這眼神，瞬間撕裂了他精密計算的壁壘，將他狠狠拽回遙遠(yuǎn)的童年雪夜——那個他偶然撞見母親獨(dú)自在書房，用顫抖的手，一遍遍擦拭父親那件染滿暗紅血跡的朝服的夜晚。同樣的驚悸，同樣的絕望，跨越時空，在此刻重疊。

“轟隆——?。?！”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浪，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碎了龍?zhí)炷X中構(gòu)建的立體坐標(biāo)模型！他眼睜睜看著一根燃燒的煤氣燈管被巨大的沖擊波拋向空中，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雙曲線軌跡。

這軌跡瞬間點(diǎn)燃了他的思維，一個新的、包含爆炸點(diǎn)、沖擊波范圍、碎片飛射角度的三維坐標(biāo)在腦海中急速成型：“迫擊炮！仰角四十二度！裝藥量約……”他蒼白的指尖下意識地在身旁堅硬的紫檀木窗框上飛速刻劃，拉普拉斯方程的符號清晰顯現(xiàn)。

然而，當(dāng)他推演到關(guān)鍵的第三階導(dǎo)數(shù)時，指尖驟然凝滯，如同被無形的寒冰凍住——通過爆炸瞬間激起的煙塵和沖擊波對兩側(cè)建筑的擾動反饋，他清晰地“看”到，街道兩側(cè)所有看似可行的逃生巷口、門窗，其地面和墻壁的微弱應(yīng)力異常，都指向同一個結(jié)果：預(yù)設(shè)了致命的跳雷！一張無形的、布滿荊棘的死亡之網(wǎng)，已在他們前方悄然張開。

“去車行！”龍?zhí)焖缓鹬?，聲音因極度的緊張和運(yùn)算而撕裂。他猛地撕開自己襯衣的下擺，動作快得幾乎帶出殘影，迅速纏繞在母親手腕上那道被流彈擦破、正不斷滲血的傷口?！案赣H改裝的蒸汽渦輪機(jī)車！在地庫！它能……”他試圖描繪那臺鋼鐵怪獸的強(qiáng)悍，試圖抓住這唯一的生機(jī)。

然而，話音未落，便被更加狂暴、更加密集的沖天火光徹底吞噬！如同地獄之門的開啟，連環(huán)爆炸沿著街道兩側(cè)的騎樓瘋狂蔓延！磚石、木梁、玻璃在火海中發(fā)出痛苦的呻吟、斷裂、崩塌！一棟裝飾華麗的騎樓在令人牙酸的扭曲聲中轟然傾倒！

一塊燃燒著熊熊烈焰、重達(dá)千斤的巨大牌匾，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如同隕石般朝著馬車前方狠狠砸落！牌匾上，“亨達(dá)利鐘表行”五個鎏金大字在烈焰中猙獰扭曲。牌匾砸地的瞬間，百年老店積攢的精鋼齒輪、發(fā)條、黃銅零件，如同被激怒的金屬蜂群，裹挾著高溫與死亡的尖嘯，化作一場傾盆暴雨，朝著馬車劈頭蓋臉地砸來！

千鈞一發(fā)！

龍母眼中閃過一絲玉石俱焚的決絕！她猛地扯斷頸間那串象征身份與傳承的翡翠朝珠！圓潤剔透的翡翠珠子，在巨大的力量下并未四散崩飛，反而詭異地懸停在空中，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瞬間排布成一個流轉(zhuǎn)著微光的先天八卦陣圖！她手中那根沾滿汗水和血污的馭馬長鞭，此刻化作一柄無形的利劍，朝著八卦陣中某個方位狠狠一劃！

“走坤位！”清叱聲帶著穿透混亂的力量。

鎏金馬車發(fā)出一聲悲鳴，車輪碾過滿地滾燙、尖銳的鐘表零件，發(fā)出令人牙酸的金屬刮擦聲，如同碾過地獄的荊棘之路，朝著八卦陣圖指示的“坤位”——一條狹窄幽深的暗巷，亡命沖去！

馬車沖入暗巷的陰影，暫時擺脫了漫天墜落的金屬暴雨和灼人的烈焰。然而，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短暫的相對寂靜中，龍?zhí)斐匠Ｈ说拿翡J聽覺，卻從密集的金屬摩擦聲、馬蹄聲、火焰噼啪聲中，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卻規(guī)律得令人心悸的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