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剛過,漠北的凍土裂開細密的縫,星鏡蓮的根系順著光脈網(wǎng)的走向,在地下織成了張無邊的網(wǎng)。我蹲在荷田邊,看著新抽的藕芽頂破春泥,藕節(jié)上還沾著去年的紅頭繩纖維——那是阿荷去年編繩時不小心掉落的,如今竟成了根須的“引路繩”,引導(dǎo)著新生的根系往光脈充沛的方向生長。
“靈靈姐!南洲的‘木棉區(qū)’傳訊了!”小石頭舉著根纏著紅繩的木杖跑來,杖頭的銅鈴叮當作響,繩結(jié)正以“三長兩短”的頻率振動——這是繩語譜里的“豐收訊”。他鼻尖沾著泥,褲腳卷到膝蓋,露出小腿上被荊棘劃破的紅痕,卻笑得像朵曬足了太陽的向日葵。
我接過木杖,將繩結(jié)貼在耳畔。南洲的濕熱氣息混著木棉香順著繩紋傳來,阿霧的聲音帶著喘,像是剛從樹上跳下來:“靈靈姐,我們的‘驅(qū)瘴藤’爬到瘴氣谷深處了!藤上的繩結(jié)掛了整整三百個‘噬香影’的空殼,阿爹說這是二十年來瘴氣最淡的春天!”
繩結(jié)突然急促地顫了三下,是“附影像”的信號。我將木杖對著星鏡蓮的彩虹花,花心光珠立刻投射出畫面:南洲的雨林里,墨綠色的藤蔓纏著光脈網(wǎng)往上爬,每片葉子下都掛著個半透明的殼,那是被藤香熏死的噬香影。阿霧坐在最高的望天樹頂端,綠繩繞著樹干纏了十八圈,她正把新編的“鎖瘴結(jié)”系在藤尖,陽光透過她的草帽,在繩結(jié)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讓阿霧注意藤蔓的承重,”我摸著繩結(jié)上凸起的“承重紋”,那是阿荷特意加的,“告訴她,雷叔新改良的‘彈性繩芯’已經(jīng)發(fā)往南洲了,換上去能多掛五十個空殼?!?/p>
小石頭點頭如搗蒜,轉(zhuǎn)身要跑時被根露出地面的光脈繩絆倒,懷里的竹簍摔在地上,滾出十幾個圓滾滾的東西——是裹著紅繩的光晶球,每個球里都嵌著片彩虹花的花瓣?!安铧c忘了!這是阿荷姐讓給各區(qū)分發(fā)的‘春芽種’,”他慌忙撿起來,紅繩在他手心里蹭出淡淡的紅痕,“她說把種球埋在光脈節(jié)點,能長出會發(fā)光的苔蘚,晚上能給守鏡人照路?!?/p>
我拿起個種球,光晶里的花瓣輕輕顫動,像在點頭。去年彩虹花開時,阿荷就說要把花的能量儲存在種球里,“讓光脈網(wǎng)的每個角落都有春天”?,F(xiàn)在看來,她做到了——北境的冰原上,極北老者的孫子正用這種苔蘚鋪成光毯,讓馴鹿能在夜里安全遷徙;東海的孤懸島,新守鏡人把種球嵌進珊瑚礁,引得發(fā)光的魚群圍著光脈網(wǎng)游動,成了道會移動的航標。“靈靈姐!快看北境的傳訊!”雷的機械臂舉著塊冰鏡跑過來,鏡面上的光脈圖正以驚人的速度擴張,藍色的冰脈與金色的主脈在圖上交織成網(wǎng)。他的光學(xué)鏡頭閃著興奮的光,連機械關(guān)節(jié)都在微微顫抖——這是他罕見的失態(tài)。
冰鏡里,極北老者的白繩正纏在根露出凍土的巨骨上,骨頭上布滿了發(fā)光的裂紋,像天然的光脈通道。老者的孫子小瓦舉著把冰鎬,正小心翼翼地敲掉骨縫里的堅冰,每敲一下,就有縷白光順著白繩流進光脈網(wǎng)。“是猛犸骨!”小瓦的聲音透過冰鏡傳來,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爺爺說這是史前守鏡人留下的‘鎮(zhèn)脈骨’,埋在凍土下萬年了,今天終于被光脈‘叫醒’了!”
白繩突然劇烈振動,發(fā)出“親人尋”的繩語——三長三短的急促頻率里,混著老者低沉的哽咽。冰鏡的畫面切換到骨頂,那里刻著幅巖畫:群披獸皮的人圍著根白繩跳舞,繩端系著塊與老者手中一模一樣的冰鏡?!笆俏覀兊淖嫦?!”老者的聲音帶著顫,“他們把光脈藏在骨頭里,就是怕被冰蝕影毀掉……現(xiàn)在主脈來了,他們可以安息了。”
雷的機械臂快速記錄著冰脈的數(shù)據(jù),指尖在屏幕上飛舞:“猛犸骨的光脈強度是普通節(jié)點的十倍!足夠支撐北境所有新守鏡人的能量需求!”他突然停下來,光學(xué)鏡頭轉(zhuǎn)向荷田邊緣——那里的泥土正在翻動,根帶著血絲的紅繩正從土里鉆出來,像條不安分的蛇。
“這是……”我蹲下身,看著紅繩上熟悉的“護脈紋”,心臟猛地一跳。這種紋路只有林溪姐會編,二十年前她在黑水沼失蹤時,手里就攥著根這樣的繩。
紅繩突然往我手心鉆,像在撒嬌。我順著它的力道往下挖,很快觸到個冰涼的東西——是塊銅鏡,鏡面已經(jīng)模糊,但背面的刻字依稀可辨:“溪守沼,待同源”。鏡柄上的紅繩與剛鉆出的繩完美對接,形成個完整的“同心結(jié)”。
“是林溪姐的‘沼心鏡’!”阿澈不知何時站在身后,凈沼鏡突然爆發(fā)出強光,將銅鏡上的黑霧驅(qū)散。鏡中映出二十年前的畫面:林溪姐把沼心鏡埋進土里,紅繩的一端系在棵小樹苗上,“等這棵樹長成參天大樹,光脈就會順著樹根找到這里……”畫面里的樹苗,正是現(xiàn)在荷田中央那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巨榕。
紅繩順著榕樹根爬向樹冠,將沼心鏡的光脈接入主網(wǎng)。剎那間,所有與林溪姐有過交集的守鏡人都收到了“親人尋”的回應(yīng)——黑水沼的老人們舉著藍繩哭成一片,他們終于知道當年林溪姐不是拋棄他們,而是用生命護住了最后一絲光脈;南洲的阿霧抱著母親的遺物綠繩,繩結(jié)與紅繩產(chǎn)生共鳴,原來她的母親曾是林溪姐的學(xu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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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的屏幕上,光脈網(wǎng)的版圖又擴大了一塊,黑水沼與北境的冰脈通過新發(fā)現(xiàn)的紅繩連在了一起,像條跨越南北的血脈。他突然咳嗽了幾聲,機械臂上的光澤黯淡了些——為了穩(wěn)定新接入的猛犸骨光脈,他已經(jīng)三天沒休息了。
“去休息吧,”我把塊光晶種球塞進他的能量接口,“這里有我?!彼q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時,我看見他的機械臂上貼著塊膠布,那是上次為了修南洲的光脈節(jié)點,被瘴氣腐蝕出洞后臨時補的。東海的浪比往常急,咸腥的風裹著“需支援”的繩語撞在共生塔的窗上,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像有人在急促地敲門。夜隼的歸光鏡懸在塔頂,鏡中映出的孤懸島被層灰霧籠罩,珊瑚鏡的紅光忽明忽暗,像瀕死的心跳。
“是‘返潮影’!”夜隼的聲音從鏡中傳來,帶著海水的濕冷,“它們順著退潮的海水爬上來了,珊瑚繩被啃得全是洞……”畫面里,他正用歸光鏡的光切割海浪,每道金光落下,就有片返潮影化作泡沫,但更多的影從海里涌出來,像無窮無盡的灰雪。
阿澈已經(jīng)背著凈沼鏡站在船舷邊,藍繩在他手中繃得筆直:“我的繩能凈化海水里的暗影素,但返潮影太多了,凈沼鏡的能量快耗光了!”他的額頭滲著汗,藍繩的光脈已經(jīng)從深藍變成了淺藍,像快沒電的電池。
我抓起根剛編好的“聚光繩”——這是阿荷用彩虹花的花莖纖維編的,能把分散的光脈集中起來。繩子剛觸到歸光鏡,就劇烈地顫動起來,孤懸島的坐標在鏡中清晰起來,還有個微弱的綠點在島中心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