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嫌棄陳繡娘干活慢,就命令她熬夜。
而石磨子,也是她讓他去扛大包添補(bǔ)米糧。
周東家豎著耳朵聽完,立刻抓住話頭,撫掌哈哈大笑起來:“哎呀呀!陸東家,怎么堂堂吉州城第一繡樓,淪落到伙計(jì)要去扛包,繡娘都累吐了血?”
“嘖嘖,你這繡樓還硬撐個什么勁兒?。 ?/p>
他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板,朝旁邊的林映漁比了個手勢:“正式給陸東家引見一下!今日,是鄙人特意請林娘子一同前來!”
“林娘子已出了重金,入了我周記繡坊的伙,占著大份!”
他故意拖長了音,目光掃過這略顯破敗的堂宇,“如今,我們想盤下你這陸記繡樓!”
他嘆息一聲,一副悲天憫人、設(shè)身處地的模樣:“陸東家,咱們都是生意人,你的難處,周某感同身受,實(shí)在是……看在眼里,痛心疾首??!”
“你說你,何苦眼睜睜看著繡娘們一個個病倒,伙計(jì)們還得跑去碼頭賣苦力?這豈是長久之計(jì)?”
說到此處,他仿佛宣布天大的恩賜:“周某今日便發(fā)發(fā)善心!不但照價(jià)盤下你這繡樓,還能讓原班繡娘、伙計(jì)都留下來繼續(xù)干活!工錢嘛,我周記絕不會虧待!”
“陸東家,你這可是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又保全了大家的飯碗,一舉兩得的美事?。」?!”
屠氏與谷運(yùn)還沒走。
屠氏聽得周東家那句“照價(jià)盤下”,眼睛猛地一亮,忙不迭地扯住陸昭若的袖子,壓低聲音急道:“昭若!你聽聽!周東家這話實(shí)在?。∵@破樓你守著也是座墳,一個銅板進(jìn)項(xiàng)沒有,不如爽快拿了銀錢,跟谷郎君好生過日子去!”
她這話音不高,卻因堂內(nèi)寂靜,字字清晰地落入了所有人耳中。
林映漁早已瞧見這二人,此刻故意揚(yáng)起秀眉,拖長了聲調(diào):“喲,這位瞧著面生……莫不就是陸娘子的母親,屠老夫人?”
屠氏心里咯噔一下。
她自然知道眼前這錦衣華服的婦人,就是那個害得沈家敗落、與自己女兒勢同水火的外室林映漁!她不是該在州衙大牢里嗎?怎會在此地,還成了周東家的座上賓?
見她氣派非凡,屠氏立刻斷定:此女背后必有倚仗,萬萬得罪不起!
她臉上瞬間堆起近乎諂媚的笑容,連聲應(yīng)道:“是是是!老身正是昭若的母親。林娘子真是好眼力!”
一旁的冬柔看得眉頭緊蹙。
老夫人明知此女是外室,尋常母親早該拼個魚死網(wǎng)破,怎的還這般巴結(jié)奉承?
林映漁將屠氏那點(diǎn)心思看得透亮,心中鄙夷,面上卻笑得愈發(fā)和善,她故意上前一步,聲音甜得發(fā)膩:“老夫人瞧著可真年輕!方才我聽著,陸娘子怎的連您都一道斥罵了?今日您過來是……”
她說著,眼風(fēng)輕飄飄地掃過屠氏身后那縮著脖子、眼神躲閃的谷運(yùn)。
屠氏見林映漁態(tài)度親和,仿佛得了莫大的鼓勵,立刻訴苦:“她就是個不孝女!何止罵我,方才還要將我轟出去呢!”
“老身今日來,原是替她說了一門頂好的親事!”
她忙指向谷運(yùn),“便是這位谷郎君,家世清白,人心又善!誰知這不孝女竟百般羞辱,說人家配不上她!”
林映漁聽到此處,毫不掩飾地“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道:“可我瞧著……倒是般配得很吶!”
這話在故意羞辱陸昭若!
屠氏卻如遇知音,猛地一拍大腿:“可不是嘛!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谷運(yùn)聞聽此言,瞬間挺直了那干瘦的脊背,上前一步,對著林映漁躬身一揖,語氣激動得發(fā)顫:“谷某,見過林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