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嗎?
這是真的嗎?
他的幻覺,他的夢境,他那些不能為人道也得痛苦,煙黛,煙黛——
你知道嗎,長安落雪了,劉姑娘成婚了,大別山被燒了,朕病了,朕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你。
他用力地掐著自己的手臂。
疼痛傳到手臂上,他感覺到無比的真實,他終于又一次見到她了,不是在虛無縹緲的夢里,不是在他的幻想中,而是他的面前。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在命運的洪流之中看見了她的臉,王母憐我,王母憐我。
她終于出現(xiàn)了。
興元帝只覺得渾身都興奮地發(fā)抖,他的眼眶里奔涌出熱淚,他聽不見四周的吵雜聲,他看不見周遭混沌的人群,他的世界在這一刻都變成了虛無,最終只剩下了柳煙黛一個人的身影。
真的是她——
他想要抬起腳追過去,他要抱住她,他要親吻她,他要與她永不分離。
但是在抬腳的一瞬間,他那顆混亂的腦子突然間冒出來了一道聲音,好像是一年前的他,自大別山發(fā)問:柳煙黛為什么會在這里呢?
她當時從大別山消失,像是一滴水消失在了樹葉間,再難尋覓到任何一點蹤影,現(xiàn)在,他的緣分,他的符紙,又為何會指引到南疆呢?
南疆,是鎮(zhèn)南王的天下。
興元帝不是蠢貨,他之前只是被鋪天蓋地的悲拗給蒙蔽了雙眼,當他真的再站在另一個角度上去深思過去發(fā)生的這些事的時候,立刻就從一些蛛絲馬跡之中品嘗到了不同的味道。
當時在山林之中,他為什么一門心思認定是二皇子呢?
因為二皇子與他敵對,因為二皇子本就先抓了柳煙黛,因為他們后來在叢林之中找到了二皇子手下剮蹭在樹枝上的一根布條,與一只柳煙黛的珍珠鞋履。
因為二皇子是最合適的懷疑對象,順理成章,沒有任何疑問,所以他便斷定了是二皇子。
但是他那可憐的弟弟,被他一刀又一刀的剮下血肉,卻也說不出柳煙黛的去處。
他固執(zhí)的向這群人揮刀無數(shù)次,卻只能得到一個答案,而在當時,他絲毫沒有懷疑鎮(zhèn)南王,一來是因為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他們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必要互相坑害,二來,是因為當時太子已經(jīng)說了要立柳煙黛為后了。
他不是為了鞏固皇位而去求娶柳煙黛的,更不是為了向鎮(zhèn)南王示好去求娶柳煙黛的,鎮(zhèn)南王知道他的性情,他不是會在這種事情上低頭作假的人。
他要是真想找一個有力的妻族來依靠,大陳五族七望他早就挑了,是他不想要,他生來就是一個權(quán)勢與地位結(jié)合而成的失敗品,他是太后和母后為了母族而誕生下來的孩子,他自己明白,一個因為利益生出來的孩子,生來就是不好的。
他深知這其中的滋味兒,所以不愿意重蹈覆轍。
他要柳煙黛,只是因為他喜歡柳煙黛,他的孩子,一定不會遭遇到他當初的痛苦。
而他喜歡柳煙黛,又能給鎮(zhèn)南王帶來無數(shù)的好處,最起碼,柳煙黛在宮里,他就不會跟鎮(zhèn)南王撕破臉,就算是他以后真的想弄死鎮(zhèn)南王,也得掂量掂量柳煙黛的意思。
所以鎮(zhèn)南王毫無理由分開他們。
他可是天子,他是貴婿,比鎮(zhèn)南王本人還要貴的女婿,鎮(zhèn)南王憑什么不答應(yīng)?
是鎮(zhèn)南王不答應(yīng),還是柳煙黛不答應(yīng)?
他們分開的這么許久里,她可曾想過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