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踢上幾腳?這聲音可要溫和得多了……」秋生嘟囔著穿過院子來,打開大門一看,卻是采兒,「呀,怎么是你呢?什么風(fēng)把你給吹來了?」秋生愕然說道。
采兒淺淺地笑了笑,臉頰上微微一紅,「怎么?不歡迎俺?」她歪著那張秀美的臉龐問道。
「不,不……」秋生一窘,滿臉堆下笑來說道,「俺也才好起來,正念叨著要去看看你們哩!哦,對了,秀蘭姐好些了么?」「虧你還記她呢?你說她一時半會兒能好得了么?」采兒迎頭回了一句,秋生想起那日的事來,臉「刷刷」地滾燙起來,采兒瞅了瞅秋生難堪的樣子道:「自打黑娃入土之后,秀蘭姐三天兩頭都要到黑娃的墳上哭上一場,俺好好地勸她,這幾日才休歇住了,不過精神頭卻有些不大正常了,經(jīng)常怔怔地盯著碗兒盆兒發(fā)呆,夜里一個人爬起來自言自語的,可嚇人哩!」秋生聽了,心下黯然不歡,嘴里喃喃地說道:「秀蘭的命真苦……俺這就去看看她!」跨出門檻來就要朝黑娃家奔去。
「嘿!嘿!你給俺站??!」采兒急忙叫住了他,秋生只好收住腳步回過頭來,卻見采兒笑嘻嘻地道:「哪有這么心急的?秀蘭姐折騰了一夜,眼下才好不容易睡下,你又要去打攪她?倒是俺在這里站了半天,也不見有人請進(jìn)屋去喝口開水啥的!」秋生一拍腦袋道:「唉!俺真是糊涂得緊,想必你也是&039;
無事不登三寶殿&039;了,竟忘了招呼你進(jìn)屋里坐坐了!還往姑娘恕罪!」采兒見他文縐縐的模樣兒,忍不住掩著嘴巴「噗嗤」一聲笑開了:「這還差不多!俺今日來是有事和你爺爺說,不知他老人家可在家?」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白老爺子便在大堂里叫:「秋生!秋生!是誰在外面說話?」。
秋生應(yīng)了一聲,采兒連忙收住笑容,一本正經(jīng)地道:「俺還是到屋里再說罷!你要去看你&039;
秀蘭姐&039;
,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等會兒一起去跟我一道去看她也無妨,想必那時她也醒來了。」秋生見她言之有理,只得走回來和她一道進(jìn)屋里來見爺爺。采兒見了白老爺子,深深地彎下腰去道了個萬福:「小女子參見爺爺,向爺爺請安!」白老爺子見她容顏姣好,聲音清婉,心下便有幾分欣喜,笑呵呵地問道:「俺見你面生,請問姑娘家父姓甚名誰?」「家父姓連,乃灞上人氏,全家人丁不幸歿于荒亂之世,奴家名叫采兒,先是流落到眉縣縣城里,淪落……」采兒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秋生在一邊急得擠眉弄眼地給她使眼色,她才打住了話頭頓了一頓道:「先是淪落到眉縣縣城賣藝為生,后有淪落到貴村半月有余,幸得秀蘭收留在家,茍活至今!」「俺就說嘛!俺葫蘆村哪有這般人物,原是灞上的貴客原道而來,」白老爺子連忙請她坐下說話,一邊吩咐秋生:「你去廚房里將水掃開了,把俺那陳年的好茶找出來,泡好了端上來招呼客人!」秋生應(yīng)了一聲出去了。
「不知姑娘造訪寒舍,所為何事?」白老爺子問道。
采兒微微地向前欠了欠身道:「奴家剛到葫蘆村的那天,恰見山賊在村里橫行無忌,心下惻然,后又聽聞村民說爺爺放出話來,說無論遠(yuǎn)近內(nèi)外,男人老少,要是有人退得賊人除掉九頭蛇,便將祖宅拱手相讓,可有此事?」白老爺子太息一聲,臉上的皺紋便抖動著堆在一起,顫聲說道:「俺葫蘆村遭此打劫,一日之間沒了兩條人命,從古自今,就沒發(fā)生過這般慘絕人寰的事情,爺爺老了,也只能把拯救葫蘆村的希望寄托在年輕人身上,可是話倒傳下去半月,竟無一人登門獻(xiàn)策,眼看這玉米就要收獲了,九頭蛇又來催逼,正不知如何是好呢?」「爺爺且莫慌張!俺雖是外鄉(xiāng)之人,也曾吃得葫蘆村的水米,所謂&039;
滴水之恩,當(dāng)以涌泉相報&039;
,家父在世之日將奴家當(dāng)男兒看待,學(xué)得些孫吳用兵之法,可否斗膽獻(xiàn)上一計,必將九頭蛇那幫烏合之眾全軍覆沒?」采兒復(fù)又站起身來向著白老爺子揖了一揖,不卑不亢地說道。
此言一出,白老爺子心下一驚,想起瞎子卜下的卦來,難道能救全村人性命的就是眼前這位弱不禁風(fēng)的妙齡少女?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采兒,怎么看也不像。
采兒見他猶疑不決,便問道:「莫不是爺爺許下的諾言,又反悔了不成?」白老爺子搖了搖頭說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俺說出口的話,從來就沒有反悔過。只不過姑娘既然見過九頭蛇,想必也知道他的厲害,半月前從眉縣縣城里請來的三位壯士也都喪命在這宅子里,俺許下的諾言,原本也是下下之策,逼不得已而用之……」采兒聽了,便知老爺子小瞧她是女流之輩,便將腰板一挺,朗聲說道:「刀客本是匹夫之勇,不懂用兵之法,落得如此下場也不奇怪!俺要是退不得山賊,便一束白練吊死在那大槐樹下向全村人謝罪!」白老爺子見她敢以性命相搏,氣勢殊勝男兒,心中大喜:「如此便好!若你退得賊兵,俺這白家大宅便是你的了,你且把計策說來聽聽!」采兒便走近前去,將那計策說了出來。喜得老爺子是喜上眉梢,連連鼓掌擊節(jié)叫好:「妙計!妙計!原來俺葫蘆村兩百多口人命,竟全在一個外鄉(xiāng)少女的手中,姑娘真不愧是女中諸葛也!」此時秋生已經(jīng)泡好了兩杯熱氣騰騰的茶水用木托盤端了進(jìn)來,放在兩人面前的桌子上,采兒退回到座位上端起一杯抿了一口,說道:「爺爺過獎了,小女子不勝惶恐,若要此計得成,還需兩個條件不可!」「姑娘請講,若有需要葫蘆村出人出力的地方,也是理所不辭的事情!」白老爺子一時心情大好,示意她繼續(xù)說下去。
「最要緊的一樁,便是今日小女子所言,不得透露給余人知曉,若是走漏了半點(diǎn)風(fēng)聲到那九頭蛇的耳朵里,不但計不可成,反而害了全村人的性命也!」采兒說道,看了看邊上的秋生,「包括秋生,也不得走了消息!」秋生雖不知就里,卻也知事關(guān)重大,連忙保證定會謹(jǐn)守秘密。
「如此便好!」采兒頷首笑了一笑說道,「古來凡善于用兵者,無不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地利人和俺們已然據(jù)有,就差看老天爺?shù)囊馑剂?,所謂&039;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素&039;
者是也。早聞那瞎子爺雖然眼睛不能夠看見,心地兒卻能通神,凡占斷吉兇、推步盈虛,皆無不應(yīng),但卻有一點(diǎn)不好,便是性格孤傲不群,恐怕還得勞煩爺爺走上一遭,央他推定個風(fēng)高日麗的日子哩!」白老爺子聽了,不以為然地哈哈笑道:「別的俺可不敢說,要說這老瞎子,別看素日里是俺的對頭,在這節(jié)骨眼上他還不能過分到那種地步,這事就包在老朽身上便是了,俺今兒就往瞎子那里去一趟,問個信兒回來?!拐f罷便抓過拐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秋生連忙站起來走過去扶住。
采兒見老爺子要走,臉上顯出焦急的神情來:「爺爺莫急,小女子還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說得說不得?」「唉!看我慌的,」白老爺子停住腳步說道,「還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你盡管說來便是,一切有俺給你做主!」采兒眼角飛快地抹了秋生一眼,臉兒上便泛出些胭脂紅來,「若得上蒼庇佑,助爺爺滅了九頭蛇,俺也不要爺爺?shù)恼印埂概叮∧恰阋氖裁??」白老爺子愕然問道?/p>
采兒垂著頭不住地擺弄發(fā)梢,咬著嘴唇想了一想,揚(yáng)起臉來說道:「小女子命運(yùn)多舛,如一葉浮萍,無枝可依,幸得黑娃收留在葫蘆村,得以茍活至今,此恩堪比父母再生,今恩公命喪賊手,秀蘭姐孑然一身,凄慘度日,所謂&039;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039;
,小女子竟無以為報,今斗膽懇求爺爺:事成之后,準(zhǔn)許秀蘭嫁給秋生為妻,一者成人之美,二者奴家也有個棲身之所……」白老爺子聞言吃了一驚,原來瞎子說的「婚姻合伙不費(fèi)力」竟是應(yīng)在黑娃的寡妻秀蘭身上!莫非這真的是天意?沉吟了半響方道:「姑娘妙計無人能出其右,此恩浩蕩,沒齒難忘,只是這婚姻大事,還得兩情相悅為好,俺是已經(jīng)快入土的人了,管不得身后事,還得聽當(dāng)事人雙方的意見方可定奪!」說罷把眼睛來看秋生。
怎么也想不到采兒說出這番話來,秋生亦是吃驚不小,惶恐不安地低下頭去看著地面,滿臉紅通通的說不上一句話來。
采兒見狀,心下不悅,銳聲問道:「難不成嫌棄秀蘭姐死了丈夫,配不上你這才高八斗的小伙兒?枉她念……」秋生怕她口無遮攔地說出什么話來,在爺爺面前露了餡,慌慌張張地打斷了她的話頭道:「不……不……不是的,秀蘭姐挺好,人又漂亮心又善良,俺只是覺著黑娃尸骨未寒,在世之日俺和他情同手足,怕是惹人笑話哩?!」「這傻孩子!」白老爺子急得用拐杖敲了一下秋生的小腿肚子,開口道,「翠翠已經(jīng)不在了,你再想她,她也不能夠回來,秀蘭也和你一樣,要是怕人笑話,俺們可以把這事給先定下來,過了些時日再結(jié)果門來的嘛!」「是?。∈前。 共蓛阂姲桌蠣斪右苍跇O力撮合,趕緊幫起腔來,「只要雙方有情有意,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村人看得也慣了,結(jié)婚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沒人再去說那不好聽的話的呀!」「話是這么說,可是……可是俺不是這個意思,俺……俺的意思……」秋生見爺爺和采兒一唱一和的,口舌便利索不起來,「就是俺愿意,也只是一個人的意思,也要看秀蘭那邊是什么意思才成?。 顾H坏卣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