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剛過,初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胡同里本該是萬物復蘇的生機,卻隱隱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清晨,蘇長順像往常一樣,蹬著那輛二八大杠,后座上坐著抱著閨女蘇紅秀的李曉梅。
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fā)出聲響。
胡同里還算安靜,但蘇長順敏銳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動靜。
不是密集的咳嗽聲,而是零星的,此起彼伏的幾聲干咳或悶咳,像投入平靜水面的一顆顆小石子,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咳…咳咳…”一個推著自行車上班的工人,捂著嘴咳了兩聲,很快又加快了腳步。
”咳咳…”胡同口賣豆?jié){油條的小攤前,排隊的人群里,有人低頭清了清嗓子。
”咳咳咳…”旁邊院子里,隱約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很快又平息了。
這些咳嗽聲并不密集,也不劇烈,放在平時可能根本不會引人注意。
但此刻,落在蘇長順耳中,卻如同敲響的警鐘。
李曉梅緊了緊裹著閨女的厚棉被,也聽到了幾聲咳嗽,眉頭微蹙:“長順…好像…咳嗽的人多了點?這才剛開春,天氣變化大,容易感冒,可別讓咱們紅秀著了涼…”
蘇長順嗯了一聲,沒有立刻回答,但蹬車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四周,耳朵捕捉著每一個細微的聲音。
零星…起伏…是沒錯,但是往?;韭牪坏竭@種頻率的咳嗽聲,而且那些咳嗽的人,臉色似乎都不太好,帶著點疲憊和不適。
他腦子里飛快地轉動,努力回憶上輩子的信息,57年開春,有沒有不同尋常的事?他努力回憶卻是沒有,可能并不是沒有,只是他不知道。
他又記起,去年秋天聽老丈人提起上海那邊鬧流感,讓他注意預防,家里用酒精消消毒,但是當時京城太平靜,他并沒當回事。
難道是去年上海那邊的流感?病毒并沒有死絕,這次再度卷土重來?這年月的醫(yī)療條件,藥品稀缺,要賭這不是病毒流感只是普通的感冒?不行!這種事哪怕只有萬一,也不能賭,一旦感染,沒有藥品,就只能靠身體去扛,用身體的免疫力去跟病毒打架。
打贏了,安全,打輸了,就完蛋。
上輩子的疫情他還歷歷在目,白天當著牛馬,下班排隊打疫苗。就算后世的醫(yī)療條件,這些病毒依然可怕,還是死了不少人。
去年秋天的流感,應該是京城控制的及時,才沒有造成京城的動蕩,但是這次?這零星的咳嗽已經(jīng)開始,還是分散在各處,如果真是病毒…
蔓延得飛快,只需要一個月,不!半個月不到,京城就會徹底被病毒肆虐。
難道這就是…開始的信號?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瞬間攫住了他。不能賭,更不敢賭這些人的咳嗽只是單純的感冒。
”媳婦兒,抱緊紅秀?!碧K長順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我們現(xiàn)在馬上回家!”
”回家?現(xiàn)在嗎?”李曉梅一愣,”可…可咱們這都快到廠門口了,上班要遲到了…”
”遲到?”蘇長順猛地回頭,眼神銳利,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命重要還是上班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