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淵明正色道:“以前劉毅在豫州經(jīng)營多年,同時在建康也埋下秘密地下軍團,就是想著一旦天下有變,則可以在京城發(fā)動部下,而以豫州軍為后繼直撲建康,奪取政權(quán),這也是他跟劉??购獾牡讱馑?,所以天師道之亂是他最好的機會,如果他在桑落州打敗了妖賊,就可以借口在京城有妖賊和天道盟發(fā)動的叛亂,出動他的地下部隊,聯(lián)合孟昶來掌握大局。只是,這些事情已經(jīng)不可能實現(xiàn)了,現(xiàn)在他只有一支京城的地下軍團,一萬多人,在建康之戰(zhàn)中還損失了一些,現(xiàn)在兵員不滿一萬,最重要的是,這支部隊是無根之水,沒有軍糧軍械,也沒有補給兵力的來源?!?/p>
“至于豫州方面,因為以前劉婷云熟知劉毅所有的秘密據(jù)點所在位置,留守兵力,所以在妖賊占了豫州之后,這些秘密據(jù)點全部被發(fā)現(xiàn)了,要么落入天師道手中,要么被劉婷云運走據(jù)為已有,總之已經(jīng)跟劉毅沒有關(guān)系了,反而是豫州各地的盜匪,潰兵不斷,天師道退兵之后,這些人會四處游蕩作亂,就算失敗,也會退往豫西北長社一帶,去投奔司馬國璠和司馬楚之他們,所以豫州現(xiàn)在是個燙手的玩意,是不會有人愿意接手的?!?/p>
“至于劉毅,他要迅速壯大軍隊,恢復(fù)實力的最好辦法,就是去追擊天師道,一旦勝利,不僅可以讓他挽回名聲,更是可以讓他俘獲大批的天師道部眾,當(dāng)年他西征桓玄時,出發(fā)時不到一萬的兵力,而消滅桓楚之后,光他本人就有五萬軍隊了,就是靠俘虜楚軍而做到的。也正是因為通過追擊敵軍的敗軍俘虜了大批屬下,加上借機吸納了很多散兵游勇,他才有了跟劉裕叫板的本錢。”
庾悅咬了咬牙:“那就是說,我們也得跟他去搶這個追擊戰(zhàn)大將的位置?只怕我是爭不過劉毅的啊,現(xiàn)在我可是光桿將軍,就算加上你能帶來的那個羅龍生所部,也才千余人馬,一個小小的軍主部隊而已。要是等我的這萬余壯丁到位,再經(jīng)過訓(xùn)練和制作裝備成軍,只怕妖賊都已經(jīng)消滅掉了,而且就算我這萬余人馬,也是半年內(nèi)恐怕形不成戰(zhàn)斗力,不會作為主力或者前鋒去追擊妖賊呢?!?/p>
治軍之法和盤托
庾悅說到這里,話鋒一轉(zhuǎn):“反倒是劉毅,他現(xiàn)在不是有萬余左右的京城地下軍團嘛,直接作為先鋒,再能號令其他幾路人馬,就能形成可觀的戰(zhàn)斗力,到時候他從東往西打,劉道規(guī)的荊州軍團從西向東夾擊,妖賊兵力雖然還有十幾萬,但是銳氣和精兵已失,剩下的烏合之眾,怕是頂不住這樣的夾擊,失敗是很快的事了。只可惜我們是趕不上吃到這塊肥肉啦?!?/p>
陶淵明微微一笑:“不一定,你只要能去豫州,與自己老家的援軍會合,以羅龍生所部為骨干與核心,迅速地拉起一支隊伍,同時收編豫州各處的散兵游勇,我保證,三個月內(nèi),你就能有個兩三萬人的軍隊,足夠作為追擊軍的重要部份,甚至是先鋒來使用了?!?/p>
庾悅有些不信地看著陶淵明:“兩三個月就新招兩萬人的軍隊?有這么夸張嗎?我自問我是沒這個本事的。”
陶淵明笑著擺了擺手:“不用庾公自己費這心思,羅龍生會幫你招兵買馬的,只不過,這招募軍隊的錢,要庾公破費了?!?/p>
庾悅的雙眼一亮:“羅軍主有這個本事,那可是天助我也,我們庾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了,正常的軍隊開的軍餉,我這里可以多加一倍,而且,我可以象劉毅一樣,戰(zhàn)勝之后,允許他們擄掠戰(zhàn)利品,這點權(quán)限,我還是有的?!?/p>
陶淵明微微一笑:“不過我要提醒庾公,這些招募而來的散兵游勇,多是些心狠手辣之人,給了承諾,是要當(dāng)場兌現(xiàn)的,要不然可能會嘩變,他們不象莊客佃戶們那樣,對你們?nèi)松碛幸栏疥P(guān)系,家人也是給你們控制在手中,這些人往往是獨來獨往,來歷都很難考證,因為亂世,成為盜匪,然后這些盜匪再聚焦成團,幾百人,千余人一股,為禍一方,用的名字,也多是假名,因為其身份不可查考,所以,不能用那種管理良民,尤其是佃農(nóng)們的辦法,來對待這些人?!?/p>
庾悅咬了咬牙:“就算是我們的人,不也是這次背叛了我嗎?我現(xiàn)在反正也想開了,這些下等的賤人,是不知道恩義的,惟利是圖,那就用利來誘之即可,也不用投入感情當(dāng)成我們庾家的家人,不就是要錢么,我給就是,不過,羅軍主是不是有足夠的手段,來控制這些人,不至于讓他們再次嘩變呢?”
陶淵明平靜地說道:“放心,這種與你說的小人,下等之人打交道的事,羅軍主有非常豐富的經(jīng)驗,到時候,他可以通過軍中安插眼線,互相監(jiān)視,留住軍士們的軍餉,允許他們擄掠甚至是提供方便,然后不定時地打亂編制,重新編排軍隊的辦法,禁止他們的互相串聯(lián),當(dāng)然,這種雇傭之軍,也不能長期保留,隔個半年一年的,就要裁汰更換一批,以防其在軍中勢力盤根錯節(jié)?!?/p>
庾悅笑了起來:“聽起來真不錯,果然是這種小人就得是羅軍主這樣的人治,不過,若是這種控軍之法出了人命,有了事故,那可如何是好?”
陶淵明搖了搖頭:“我之前說過,這些人往往名字都是假名,無從查證的,就算死了,也可以另外招人來頂替這個人的位置,這是一種吃空餉的辦法,也可以用來清理掉軍中不聽話的刺頭,你上次的失誤,就在于讓這些軍士們形成了串聯(lián),而讓他們的領(lǐng)頭軍官可以帶著部下一起鬧事嘩變,這樣就是一呼百應(yīng),全軍皆反?!?/p>
庾悅瞪大了眼睛:“還有這種說法啊,真的是
士人皆為榮華來
庾悅嘆了口氣,搖頭道:“我一直搞不明白,你非要這個荊州刺史做什么?荊州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所有有野心的人看上的地方,以陶公你現(xiàn)在的勢力,想要奪取此地,可是難上加難,不如你助我先當(dāng)上這個荊州刺史,后面我在這里勢力穩(wěn)固之后,再舉薦你接替我當(dāng)這個荊州刺史,你覺得如何?”
陶淵明微微一笑:“庾公,正是因為你們庾家以前就長期擔(dān)任荊州刺史,所以就算你在追擊妖賊的戰(zhàn)役里立功,也很難會把這個荊州刺史之職給你,劉裕想要北伐,那基本上就是從揚州和荊州兩個方向出擊,尤其是荊州的話,我之前說過,他想重走高祖劉邦的舊路,必然會親自或者派大將攻取西蜀,而出兵之地,只有荊州,要是給了你庾公,你覺得還有可能呢?”
庾悅咬了咬牙:“我可以找世家高門為我聲援造勢,讓他們來和劉裕談判,這大晉總要有世家高門的一席之地,不能說劉??刂埔磺?,想怎么樣就是怎么樣,他若是逼人太狠,我們就斷絕對他的糧草和人力的供應(yīng),看他怎么玩?以前連司馬休之都能當(dāng)過荊州刺史,難道我還不如這個逃跑王爺不成?”
陶淵明正色道:“那時候的劉裕實力和威望不足,而且是剛剛攻下荊州,擊殺桓玄,荊州各地還有桓氏的舊部余黨,如果不讓司馬休之當(dāng)這個刺史,就得讓劉毅以大將的名義鎮(zhèn)守荊州,那荊州就成了劉毅的,這是劉裕無論如何不愿意看到的事,所以,才有了司馬休之當(dāng)了刺史,他本就是個過渡人物,終將被劉裕所信任的人所取代,而桓振偷襲江陵得手,司馬休之棄城而逃,更是讓他提前滾蛋,換上了劉裕的親弟弟劉道規(guī)鎮(zhèn)守荊州。”
“劉毅雖然有西征滅桓的大功,但是劉裕拉上了何無忌一起制衡他,最后他也只得到了豫州和兗州這兩個州,但因為豫州離建康近,方便他隨時可以提兵進京奪權(quán),劉毅也能接受,畢竟如果是在荊州,就得長期割據(jù)荊州,分裂天下,這并不是劉毅當(dāng)時想要的。庾公啊,我這樣分析了一下,你還想要荊州嗎?”
庾悅咬了咬牙:“那你要荊州做什么,長期想要割據(jù)和分裂大晉嗎?”
陶淵明微微一笑:“我想要荊州,是因為這荊州是我陶氏的老家,而先祖侃公,也是天下聞名的荊州刺史,我們陶家想要重振家風(fēng),就肯定要走先祖的老路才是,就象你庾公,你想要荊州,不也是因為你們庾家最輝煌的時候,就是三庾時代,一個在朝中當(dāng)丞相,女兒成為皇后,另兩位兄弟控制荊州,以為外援嗎?”
“可是你們庾家最風(fēng)光的還是在朝中為丞相的時候,并不是荊州刺史,你庾公人生的目標也不是讓你庾家離開吳地,搬到荊州象桓氏一樣世襲吧,而我們陶家,以前當(dāng)過的最高官員,也只是荊州刺史而已,所以,先取荊州刺史,恢復(fù)了侃公的榮譽之后,我才可能有進入建康,讓陶家也成為世家大族的機會。不然的話,在世人眼中,我們只是一個奚人異族的家族呢?!?/p>
庾悅勾了勾嘴角:“話雖如此,難道你就不怕惹怒了劉裕,引來報復(fù)嗎?”
陶淵明淡然道:“那是后話了,庾公如果能在豫州刺史的位置上坐穩(wěn),以后進京為相,那就意味著劉裕和京八黨不能再象現(xiàn)在這樣為所欲為了,而我們士族,世家大族的勢力,會重新控制大晉的朝政,到這時候,才是重新分配天下各州刺史的時候,而那時候,庾公進京為宰執(zhí),而我則回荊州主事,互為呼應(yīng),豈不是一大快事?”
庾悅不信地搖頭道:“那就意味著劉裕完蛋了?不太可能吧。”
陶淵明的眼中冷芒一閃:“不一定是他完蛋,也許是他北伐,需要帶著他的京八黨里的大將少帥們,遠征北方,而在中原,關(guān)中,河北的這些地盤,是需要他和這些武夫們親自坐鎮(zhèn)的,而南方各大州之地,則可能就會成為世家大族的基本盤,因為這個時候派這些軍漢武夫們當(dāng)各州的刺史,郡守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要想保證北伐所需要的糧草和軍械,還有足夠的人力,反而是需要我們這些世家,士族來管理南方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