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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北府一丘八 第1342節(jié)（第2頁）

“而且，沒有任何的國法律令規(guī)定了世家和士族必須要做這樣的事，必須要教育那些平民百姓的子弟，以前確實是有祭酒，博士這些從事國家教育的職務(wù)，但這些國子監(jiān)，太學(xué)這樣的教育部門，只收權(quán)貴官員的子弟，不會收平民百姓的子侄，數(shù)量也是極為希少，全天下的官學(xué)也不過加起來招生數(shù)千學(xué)生，哪可能惠及到所有的平民子弟呢？就算是士族子弟，都不一定能等到名額呢?！?/p>

斗蓬點了點頭，說道：“是的，要進(jìn)太學(xué)和國子監(jiān)，得有蔭爵或者是有大官舉薦才行，可不是這么容易的事，其實這本質(zhì)上也只是士族之間的一種易子而教，那些在國子監(jiān)和太學(xué)里，包括在郡里的官學(xué)中當(dāng)博士，教諭之類的學(xué)者，往往是天下著名的儒者，大學(xué)家，就象陶公你，是天下名士，才能當(dāng)上教諭，當(dāng)了你的學(xué)生，門生，就意味著名師出高徒，也意味著在政治上選擇了派系?！?/p>

黑袍笑了起來：“是啊，所以現(xiàn)在我得罪了劉裕，但我的門生反而有不少很高興，因為在他們看來，我是不畏強(qiáng)權(quán)的硬骨頭，有文人的風(fēng)骨，反正劉裕也不敢真的拿我怎么樣，只要敢動我，就是不愛士，就是武夫粗鄙，和曹操一樣用手中的權(quán)力搞刑名之術(shù)，侮辱士族，會引來所有文人的不合作。這就是我越是明著公開與劉裕作對，自己就越是安全的原因?！?/p>

老祖平靜地說道：“你們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你們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下層的士族，如果是世家子侄或者是天下名士，他們是上層士族，那確實不會與劉裕真正的一心合作，可是下層士族，窮困潦倒，有些人甚至一無所有，除了個士族之名，連吃飯都吃不起，若不是有個士族免稅的特權(quán)，恐怕早就餓死了，這些人，是最有動力和欲望改變現(xiàn)狀的，也其實是相比普通的百姓，庶民，是最恨上層士族和世家，最想取而代之的。劉裕，劉毅這些人，不就是這種嗎？”

黑袍的臉色微微一變，眉頭皺了起來，還是有些不服氣地說道：“可是他們也是要圖榮華富貴，不是真正地想要幫那些平民，庶人們學(xué)到知識，成為新的士族，所以他們就算一時討劉裕的歡心，去做這些事，也不會持久的，就象那個藍(lán)翔吏校，是有不少底層士族跑去，但他們?nèi)窍胱约寒?dāng)吏的，哪個會象劉裕那樣，一心為了那些與自己沒關(guān)系的庶民而奮斗呢？”

老祖搖了搖頭：“有句話說得好，叫圣人論跡不論心，你不管他們怎么想的，但只要是事情做到了就行。劉裕設(shè)了藍(lán)翔吏校，以后又準(zhǔn)備在軍中先搞試點，讓隨軍的文吏們教會軍中的軍官，士卒們，然后這些軍官，士卒有了文化，會識文斷字后，再退伍回鄉(xiāng)為村吏，鄉(xiāng)吏，到時候他們就能教村民百姓識文斷字了，如果劉裕把這種教會身邊不識字的平民和軍士，作為考核政績官聲，提拔升遷的一個標(biāo)準(zhǔn)，你以為這些人會不去教嗎？”

黑袍和斗蓬的臉色同時一變，對視一眼，說不出話來。

老祖冷冷地繼續(xù)說道：“所以說，你們對于這件事情的嚴(yán)重性，還認(rèn)識不夠，以為只要是士族出身，就不會去做違反士族利益的事。這太可笑了。劉裕自己也嚴(yán)格來說是下等士族，他的父祖都當(dāng)過官，可并不妨礙他有這種人人平等的想法，你們一直以為劉裕的這個人人平等，只是跟陳勝吳廣這種人的均貧富，等貴賤，王候?qū)⑾鄬幱蟹N乎的口號相比，和他們這些野心家叫著為天下人謀取公平的虛偽是一樣的，卻不知，劉裕是真的打算這么做?！?/p>

黑袍和斗蓬齊齊地稽首行禮道：“弟子無知，蒙老祖教誨，方才醒悟?！?/p>

老祖擺了擺手：“其實黑袍陶公啊，你自己是天下名士，為了求名，而故意做一些自己并不想做的事，內(nèi)心不以為然，所以你以為別人也是如此，加上你對劉裕的仇恨，這已經(jīng)影響了你的判斷，所以你成天向別人灌輸劉裕是想自己當(dāng)皇帝，是想自立，不是真正地想要天下人平等，誠然，作為抹黑劉裕，打擊他名譽的手段，這樣說是沒問題的，但問題在于，你自己是不是真的信這個呢？”

黑袍咬了咬牙，還是有些不服氣地說道：“弟子知錯，只是，劉裕確實是想自立為帝，我就不相信他真的是沒有私心雜念，真的是一心為這些不認(rèn)識的天下人的，至于這樣嗎？”

老祖嘆了口氣，說道：“前面我們就說過孔子，他也是背叛祖宗的理念，去教那些不認(rèn)識的弟子，雖然還沒象劉裕這樣要讓天下所有人都學(xué)到知識，但在當(dāng)時也絕對是無法被人理解的行為，現(xiàn)在我們知道了，孔子是為了自己成為圣人，是要留下比所有的帝王將相更好的名聲，那你覺得劉裕就不會嗎？天下的皇帝成百上千，但是只有秦始皇這樣的會永垂史冊，如果劉裕也來個開萬世之先，來個人人平等的天下人世界的創(chuàng)始人，那他的威望，會超過秦始皇?！?/p>

斗蓬的眼睛微微地瞇了起來，說道：“可是劉裕的行為，倒也不象是只為求名，在我看來，劉裕想當(dāng)皇帝不假，但更多的是想用皇帝的職權(quán)，來強(qiáng)行推行他的那些政策，不必再以人臣的身份，再去和世家貴族妥協(xié)，讓步?！?/p>

千秋萬代名利收

老祖滿意地點了點頭：“斗蓬尊者，你說得很對，劉裕要皇帝之位，不是自己要當(dāng)個皇帝這么簡單，要是他真的只是想當(dāng)皇帝的話，早就可以跟世家貴族妥協(xié)交易了，以他跟王妙音的關(guān)系，哼，要象桓玄那樣取得皇帝之位，易如反掌，可是他一直沒這樣做，你們以為是為什么呢？”

黑袍勾了勾嘴角，說道：“弟子還是有自己的想法，劉裕沒有桓玄那么愚蠢，在沒有建立大的功業(yè)之前就想著要奪那帝位，根基不穩(wěn)，天下人心不服，人人只會視之為亂臣賊子，劉裕要的是天下歸心，眾望所歸的那種帝位，而不是司馬氏，桓氏這種明著搶人家孤兒寡母的江山，所以，他在奪天下之前，真正要消滅的，不是胡虜，而是東晉的世家貴族，他要用自己的北府軍將校兄弟們，來取代這些世家高門，這樣才會有穩(wěn)固的根基?！?/p>

說到這里，黑袍頓了頓：“所謂的在軍中普及教育，讓大老粗們識字，在我看來，也不過是劉裕想要收攏人心，示好于這些軍中同袍的做法罷了，他不會讓這些軍漢們真的回鄉(xiāng)之后再去教育村夫鄉(xiāng)親們，要是人人識字，人人自己認(rèn)為可以治國理政了，那誰還肯干那體力活，去累死累活地種地耕田呢？就算是這些軍士們，他們也以為為國立了功，流了血，淌了汗，回鄉(xiāng)之后靠這些功勞有了爵位，當(dāng)上了基層的吏員，那憑什么還要去教會別的村民識文認(rèn)字呢？讓他們也有了文化，反過來再來統(tǒng)治自己？”

斗蓬微微一笑：“弟子認(rèn)為黑袍尊者說的很有道理，這是人性，是劉裕不能克服的，他并不是傻瓜，不會想不到這一層，所以，我覺得所謂的以后普及教育，并不可行，就象讓低等的士族們?nèi)ソ逃娛總冏R字，但實際上教會了這些軍士一些基本的字，讓他們不至于大字不識幾個，能看懂一些簡單的文書和信件而已，其實，這也不是太新鮮的事情，我記得秦國的時候，就會組織一些書吏教會秦軍將士一些粗淺的文字，讓他們可以寫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畫個叉或者畫個圈，也能看懂一些簡單的家書信件，一些基本的律令條文?！?/p>

“但是，秦國是絕不會允許普通的將士們能去讀四書五經(jīng)之類的典籍的，不會讓他們自己閱讀這些典籍，學(xué)到知識，有真正的獨立思考能力，而這樣的獨立思考能力，才是治國理政之術(shù)的關(guān)鍵?！?/p>

老祖微微一笑，說道：“所以，你們都覺得劉裕跟秦始皇一樣，也只是口惠而實不至，只給百姓，將士們隔空許諾一些做不到的東西，博得一些美名，并不是真心地想讓他們學(xué)得知識和文化，從而人人平等？”

斗蓬和黑袍對視一些，黑袍沉聲道：“是的，我是這樣認(rèn)為的，因為我想不出劉裕做這些事的理由，他既然選擇了當(dāng)皇帝，走帝皇之路，那就是會讓自己的子孫后代來世襲地掌握權(quán)力，他自己要一個好名聲，而實際的好處留給子孫，這種讓天下人都識字，天下人都能平權(quán)的想法，換了任何時候都不可能實現(xiàn)的，而他自己的壽命不過數(shù)十年，就算上百年吧，也不可能真正地讓這個設(shè)想實現(xiàn)，所以，我覺得劉裕不過是想象孔子那樣，給自己搏個圣人，大帝的名聲，搞成一個愛民如子，心懷天下的神仙式的人，但最后的目的，還是為了讓世人視之為神，這樣把他的子孫后代也當(dāng)成了神的子孫，甘心接受他子孫的統(tǒng)治?！?/p>

斗蓬微微一笑，說道：“是的，劉裕一直想說這世上沒有什么鬼神，沒有天帝，所謂的受命于天，都是騙人的，所以人類要主宰自己的命運，而不是受制于上天，可他明明是見過各種妖魔鬼怪，神明道仙的，怎么能再說這種無神論的話呢？他明明見過可以死而復(fù)生，可以修仙問道的事，見過明月飛蠱，卻要說這世上只有人類，沒有別的物種？我認(rèn)為他是明知故言罷了，就是要欺騙世人，讓人相信這個世上沒有真的神明，真的是只有人類可以實現(xiàn)自己的統(tǒng)治和管理。他要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否定同樣成了圣賢的前輩孔子的說法，那就是人間的帝王是天子，受命于天，代天牧民，既壽且昌?！?/p>

黑袍哈哈一笑，點頭道：“是的，只有這樣，承認(rèn)了沒有天帝，沒有神仙，那人間的君王之位，才是沒有什么神圣可言的，不過是人類自己選出來的最高統(tǒng)治者罷了，司馬家坐得，他劉裕也坐得，這樣他以后篡權(quán)奪位，也不會有任何的法理上的問題，甚至不用五行更替，來什么天命轉(zhuǎn)移了，如此一來，人類以后可能不一定相信有天神道仙，但一定會把劉裕當(dāng)成天下人類的始祖來看待，比秦始皇的那個始皇帝還要威武，就算劉裕自己在壽終之前，把皇帝之位讓給他人，以顯示他的大公無私，但越是這樣，天下人越是會崇拜，敬仰劉裕，視他為天神下凡，會把皇帝之位，最高統(tǒng)治者的權(quán)力，還給他的子孫，如此一來，劉裕就可以名利雙收了?！?/p>

“他可以親自取銷掉的皇帝之位，給天下人撿回來，再重新讓他的子孫坐，這樣的皇帝，不會再有人想著去取而代之或者是挑戰(zhàn)，因為所有人都會對他感恩戴德，時間久了，劉裕就會成了傳說，他就會如同黃帝那樣，有什么御女八百，白日飛升的神跡，會成為人類肉身成神的

我以我命換無神

老祖平靜地說道：“是提，若是真如此，那劉裕就會肉身成神，成為堪比有史以來所有神明的存在，就連肉身飛升的軒轅黃帝，也不及他，因為黃帝只是留下了自己的功業(yè)和子孫，并沒有惠及全天下的百姓，可是劉?？梢裕瑒⒃越饩忍煜律n生，人人平等的圣賢加神明的身份永存于世人的記憶之中。所以，之前的黑袍慕容垂，還有謝玄曾經(jīng)向劉裕提出了很有誘惑力的提議，想要跟劉裕合作，我本以為劉裕能接受，結(jié)果他還是沒有，這讓我相信，劉裕不求權(quán)力，不求虛名，他就是有把握也有信仰，一定要做成他要做的事?！?/p>

斗蓬的臉色一變：“老祖你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的？”

老祖冷冷地說道：“我有我的神通和辦法，甚至，慕容垂和謝玄的兩次試探劉裕，也是得到了我的允許，跟我通報過的，斗蓬尊者，這其實不也是你想要完成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