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淺淡的藥味忽然變得十分濃郁,好苦,苦到心尖。
還很痛,像是有無數(shù)根無形的針從四面八方刺過來,無孔不入,他都分不清身上的紅是不是他流出來的血。
他不能一個(gè)人痛,要有人比他更痛。
丫鬟給他束發(fā)時(shí)的那句話鉆入腦中,讓他找到了維持體面、挽回尊嚴(yán)的方法。
他說:“我成親了?!?/p>
果然,她臉上的種種喜悅在聽到這四個(gè)字后,潮水般退去,化為了震驚、茫然,和掩飾不住的難過。
陳宴感到一種扭曲的暢快,又痛又爽,仿佛在一場無形的較量中重新占了上風(fēng)。
他抬了抬手臂,向她展示自己的袍服:“如何?好看嗎?”
葉緋霜?jiǎng)恿藙?dòng)唇角,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好看。”
“不是穿給你看的?!?/p>
“嗯,我知道呢。”她飛快地抹了一把眼睛,揪著被子小聲問,“新娘子是誰呀?”
“寧昌公主,她是先德璋太子的女兒。去年被找回,皇上給我們賜了婚。”
“噢。金枝玉葉,和你很配?!?/p>
她說話甕聲甕氣的,一直垂著頭,手指胡亂地把被子捏出一個(gè)個(gè)小褶皺。
終于,眼淚忍不住,撲簌撲簌地往下掉,很快在被褥上洇濕了一大片。
陳宴靜靜地看著她,問:“你剛才夢(mèng)見什么了?”
“嗯?”她抬起頭來,眼睛通紅,“沒有做夢(mèng)呀?!?/p>
“沒夢(mèng)到什么人?”
“沒有。”
陳宴負(fù)在身后的手終于松開了,指節(jié)的血得以重新流通,掌心被指尖掐出了血,隱隱犯痛。
一直提著的那口氣也徹底舒了出來,后知后覺地意識(shí)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很好。
她沒有想起什么不該想起的人,就很好。
“恭喜?!比~緋霜很認(rèn)真地說,“祝你們夫妻恩愛,子孫滿堂,白頭到老?!?/p>
陳宴看了她半晌,才回答:“好,借你吉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