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管子是啥?
表哥眼里的紅血絲是咋回事?
無數(shù)個問題在他混沌的腦子里打轉(zhuǎn),可他連皺下眉都覺得累,只能定定地看著楊誠實,眼里的焦急像團小火苗,忽明忽暗。
溫羽凡的嘴唇抿成一道蒼白的線,眉頭擰得像團打了結(jié)的麻繩。
他能感覺到喉嚨里像卡著團干燥的棉絮,每一次滾動喉結(jié),都帶著砂紙摩擦般的疼。
那些盤旋在腦海里的疑問:小智的笑聲怎么沒了?新語在哪里?樓塌的巨響是不是噩夢?……像一群亂撞的蜂,卻怎么也沖不破喉嚨這層薄薄的膜。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像劈開混沌的光束,直直扎進他的意識里。
“羽凡!羽凡!”
那聲音裹著哭腔,帶著顫抖,卻又藏著股抑制不住的亮,像暴雨里突然透出的星子。
溫羽凡的眼珠猛地轉(zhuǎn)向聲源,視線里撞進一個熟悉的身影:頭發(fā)亂糟糟地貼在鬢角,袖口沾著點不知是啥的污漬,正跌跌撞撞地往床邊跑,鞋跟在地板上磕出“噔噔”的響,像敲在他的心尖上。
是媽。
他的嘴唇哆嗦了兩下,聲帶像是生了銹的合頁,費力地撬動著。
“媽……”一個字,輕得像羽毛落地,卻耗盡了他攢了許久的力氣。
尾音發(fā)顫,帶著點嬰兒般的依賴,還有劫后余生的委屈,像個迷路許久的孩子終于找到了歸途。
母親的腳步猛地頓住,像是被這一聲喊釘在了原地。
她的眼睛里“唰”地蒙上一層水光,起初是薄薄的一層,很快就連成了片,順著眼角的皺紋往下淌。
“兒啊……”她張了張嘴,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像是剛從冰水里撈出來,“你可算醒了……”
下一秒,她快步?jīng)_到床邊,粗糙的手掌一把攥住溫羽凡插著針管的手。
那雙手常年做家務(wù),指腹帶著薄繭,掌心卻燙得驚人,她把他的手緊緊按在自己臉頰上,淚水打濕了他的手背,帶著咸澀的溫度。
“媽這幾天就守在這兒,眼睛都不敢閉,就怕一睜眼……”她哽咽著說不下去,只是反復摩挲著他的手背,指尖劃過他手背上突出的骨節(jié),像是在確認這不是幻覺。
“你都不知道,監(jiān)護儀滴滴叫的時候,媽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她抬手抹了把臉,卻越抹淚越多,順著下巴滴在被子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現(xiàn)在好了,醒了就好,醒了就有指望了……”
她試著扯出個笑,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卻怎么也掩不住那通紅的眼眶。
“別胡思亂想,好好養(yǎng)著……”聲音還是發(fā)顫,像被風刮得搖晃的燭火,可那雙盯著他的眼睛里,卻亮得驚人,盛著失而復得的慶幸,像捧著易碎的珍寶。
溫羽凡望著母親鬢角新添的白發(fā),望著她眼下青黑的瘀痕,喉嚨里的哽咽堵得更緊了。
他想抬手摸摸母親的臉,可胳膊沉得像灌了鉛,只能任由她攥著自己的手,感受那掌心的溫度,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話,心里那片迷茫的霧,好像被這熟悉的聲音烘得暖了些,散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