墻皮掉得斑駁,露出里面灰撲撲的磚,幾扇窗戶的玻璃碎了,用硬紙板糊著,被風一吹鼓出個丑陋的包。
門口的水泥地上裂著縫,積著昨晚的雨水,倒映著工人匆匆的腳步。
晾衣繩上掛著幾件沾油的工作服,藍的、灰的,在風里晃來晃去,倒像面特別的旗幟。
樓前早擠滿了人。
穿滿是油污的工裝的師傅們勾肩搭背,褲腳沾著黑漬,手里的鋁制飯盒“哐當哐當”撞著;
幾個年輕女工拎著塑料袋,里面裝著從家里帶的腌菜,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今天的菜色。
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點松快,像是卸下了半天的疲憊,連腳步都比來時輕快。
溫羽凡仰頭望著這三層小樓,陽光斜斜地打在墻面上,給剝落的墻皮鍍上一層金邊。
三樓的窗口隱約能看見窗簾的影子,飄著點淡淡的酒氣;
二樓的臺階上,有穿白襯衫的文員正掏出手機,對著餐盤拍照;
一樓最熱鬧,熱氣混著人聲從敞開的門里涌出來,像團暖烘烘的云。
“凡哥,這里三層都是食堂,不過是由不同的人承包?!毙菧惖剿?,聲音被風刮得有點散,“三樓的菜那是真不錯,紅燒肘子、清蒸魚,還有包廂呢,不過價格也高,一般是領(lǐng)導們?nèi)サ牡胤?;二樓相對來說比較適中,有小炒,環(huán)境也干凈,辦公室的那些白領(lǐng)喜歡在那兒吃;一樓嘛……”他故意頓了頓,往門里努了努嘴,“實惠量大,米飯隨便添,是咱們這些普通工人的首選?!?/p>
溫羽凡摸了摸褲兜,指尖觸到那張被攥得發(fā)皺的百元鈔票,這是表哥今早剛給的。
表哥塞錢時的樣子還在眼前——粗糲的手掌在他手背上拍了兩下,說“別省著”,可他知道,這錢得掰成八瓣花。
再看輪椅的橡膠胎,剛換的新胎,要是往二樓三樓的臺階上碾,怕是用不了三天就得報廢。
“走,咱們?nèi)ヒ粯恰!彼麤]半分猶豫,輪椅“咕?!币宦曓D(zhuǎn)了方向,直沖著那扇飄出熱氣的門。
剛進門,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香氣就撞了滿懷。
醬油的咸、紅燒肉的甜、蔥花的鮮,混著蒸汽的暖,像只熱乎乎的手,直接往肺里鉆。
大廳里擠得滿滿當當,長條木桌旁坐滿了人,筷子敲著餐盤的“當當”聲、談笑聲、窗口師傅的吆喝聲,震得耳膜嗡嗡響。
打飯的窗口前排著三列長隊,像三條貪吃的長龍。
溫羽凡排在隊尾,看著前面的師傅端走餐盤:
白瓷盤里,紅燒肉堆得冒尖,油光閃閃的肉皮上還沾著幾粒芝麻;
兩個拳頭大的獅子頭滾在醬汁里,旁邊堆著翠綠的炒青菜,豆芽炒得金黃金黃,最后再扣上一大勺米飯,白花花的堆成小山。
看得他喉結(jié)滾了又滾。
“咕?!倍亲佑植粻帤獾亟辛?,聲音比剛才更響,引得前面的師傅回過頭笑:“小伙子餓壞了吧?再忍忍,馬上到你?!?/p>
溫羽凡紅著臉點頭,眼睛卻沒離開窗口。
終于輪到他時,打菜的師傅操著一口濃重的方言問:“要啥?”鐵勺在大鐵盆里敲出“哐當”的響。
“一份紅燒肉套餐?!彼穆曇粲悬c發(fā)緊,指尖在輪椅扶手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