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滿倉的喉結狠狠滾了滾,再回頭看溫羽凡時,眼里的驚恐早被一種近乎崇拜的光取代:“二十多個人啊……你三兩下就……就擺平了?”
溫羽凡抬手抹了把臉,蹭掉點濺到臉上的灰塵,淡淡道:“一群雜魚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目光落在車身上,那輛陪了金滿倉十年的黑色轎車此刻像被啃過的骨頭,引擎蓋凹下去個大坑,車門上布滿鋼管砸出的凹痕,連車標都被掰掉了,露出個銹跡斑斑的豁口。
“就是可惜了你的車,”他指尖在車門的凹痕上輕輕敲了敲,聲音里透出點真真切切的無奈,“前幾天過秦嶺的時候,你還說它跑山路比新車穩(wěn)?!?/p>
金滿倉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車成了這副模樣,卻出乎意料地沒心疼。
他咧嘴一笑,露出兩排被煙熏黃的牙,伸手在方向盤那層包漿上拍了拍:“嗨,這破車早該退休了!上次在服務區(qū)修水箱,師傅就說它底盤快散了。這下正好,換新的!”
他說得輕快,仿佛被砸爛的不是陪伴自己十年的老伙計,只是件該扔的舊衣裳。
溫羽凡看著他這副樂天派的樣子,嘴角也忍不住彎了彎:“好,一會兒我轉你二十萬。”他頓了頓,把話說明白,“十萬是這段時間的工錢,剩下的夠你買輛不錯的新車了?!?/p>
“二十萬?!”金滿倉的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剛才還松垮的肩膀一下子繃緊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里磨得發(fā)亮的舊錢包,仿佛那二十萬已經變成了實實在在的票子。
“老板,這……這太多了!”他搓著手,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我跟您跑這趟,本來就賺了不少,我這輛破車也不值幾個錢……”嘴上說著太多,眼里的光卻亮得藏不住,顯然是被這數字砸暈了。
溫羽凡擺擺手,沒讓他繼續(xù)說下去:“拿著吧?!彼恼Z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你明天一早就買機票回去,到家就去
4s店挑車,記得選個帶安全氣囊的,別再買二手的了?!彼D了頓,想起金滿倉之前說過自己愛喝酒,又加了句,“還有,開車別沾酒,真要喝了就找代駕,不差那點錢?!?/p>
金滿倉臉上的笑突然僵住了。
他臉上的褶子慢慢垮下來,剛才還發(fā)亮的眼睛也暗了暗,像被潑了盆冷水。
“老板,你這是……要趕我走?”他的聲音有點發(fā)澀,不像剛才那樣結巴了,卻帶著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這些天的相處像放電影似的在他腦子里過了一遍:
在高速服務區(qū),溫羽凡疼得直冒冷汗,卻還把唯一的熱包子塞給他;
在秦嶺小旅館,自己笨手笨腳換藥弄疼了他,他也只是皺了皺眉,沒半句重話;
剛才打架,明明自己傷得不清,卻第一時間過來問他有沒有事。
金滿倉吸了吸鼻子,聲音低了些:“我知道我是臨時雇的司機,可……”
溫羽凡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里也嘆了口氣。
他知道金滿倉的心思,可岑家貝這種人,睚眥必報是刻在骨子里的,剛才自己斷了他的腿,這梁子結大了。他不能讓金滿倉跟著自己趟這渾水。
“你本來就是臨時雇傭的?!睖赜鸱补室獍崖曇籼岣吡诵?,眼角的余光瞥見不遠處岑家貝還在掙扎著看這邊,“現在離峨眉山沒多遠了,我自己能走。再說你車也廢了,總不能讓你跟著我走路吧?”
他說得像是在講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說這話時,手心攥得有多緊。
然而金滿倉的目光像釘死的釘子,死死鉚在溫羽凡臉上,連帶著眼角的皺紋都繃得筆直。
他往前湊了半步,粗糙的手掌在褲腿上蹭了蹭,聲音里帶著點被風吹裂的沙?。骸袄习澹依辖鸹盍怂氖嗄?,就沒對誰這么死心塌地過。你要是嫌我笨,嫌我開車技術糙,我都認,可你不能趕我走?!?/p>
他喉結滾了滾,指節(jié)因為用力攥著衣角泛出青白:“刀山火海?前陣子在高速服務區(qū)躲雨,你把唯一的棉墊塞給我時,我就想過了,跟著你,就算明天掉溝里,也比在家喝悶酒強。”
溫羽凡看著他這副模樣,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脹。
他想起這一路來,金滿倉蹲在服務區(qū)給傷口換藥時抖得像秋風落葉的手,想起暴雨夜里分給他半桶泡面時的憨笑……
可心里那點剛冒頭的暖意,瞬間被現實澆得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