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知道,大哥這話不是在夸椅子,是在回味一個月前那場血洗。
那天的正廳里,酸枝木桌被劈成兩半,墻上的“慎獨”匾額濺滿黑血,余宏志最后就倒在這把椅子前,嘴角還沾著沒擦凈的毒血。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回廊傳來。
留著山羊胡的二當(dāng)家弓著背快步走進來,漿洗得發(fā)白的綢衫下擺沾著草屑,顯然是剛從外面趕回來。
他在離熊千仇三米遠的地方停下,雙手垂在身側(cè),指尖緊張地絞著:“大哥,有消息了?!?/p>
熊千仇眼皮都沒抬,鐵球轉(zhuǎn)得更疾了:“說?!?/p>
“那個殺了老八和老十的家伙,”二當(dāng)家咽了口唾沫,聲音壓得像怕被風(fēng)刮走,“離開川府城了。他在峨眉山腳下的商業(yè)街進行了一系列消費,最后在觥山縣附近失去蹤跡,估摸著是往山里鉆了?!?/p>
他說著,從懷里掏出張皺巴巴的照片,照片上的溫羽凡穿著件灰色
t恤,背著登山包走在街道上,側(cè)臉的線條在陽光下看得格外清楚。
熊千仇終于抬了眼。
那雙原本半瞇的眸子驟然睜開,瞳仁里的兇光像淬了冰的刀,瞬間刺破了廳里的慵懶。
他一把抓過照片,鐵球“咚”地砸在扶手上,指腹死死碾過溫羽凡的臉,照片邊緣被捏出深深的褶皺。
“藏了這么久,總算肯挪窩了?!彼穆曇舻统恋孟衲ケP碾過碎石,每個字都帶著血腥味,“老八死在他手里那天,我就說過,這賬得慢慢算?!?/p>
旁邊的手下都下意識地繃緊了背。
他們清楚,大哥說“慢慢算”的時候,往往是最狠的時候。
這三個月他們忙著瓜分余家的工廠、地產(chǎn)、甚至是倉庫里的陳年藥材,暫時沒騰出手,可那份恨早像毒藤似的纏在心里。
“大哥,要現(xiàn)在動手嗎?”二當(dāng)家往前湊了半步,眼里閃著興奮的光,“山里好辦事,扔進去喂野狗都沒人發(fā)現(xiàn)?!?/p>
熊千仇將照片湊到眼前,盯著溫羽凡背包側(cè)袋露出的折疊刀,忽然笑了。
那笑聲里沒有半分暖意,只有種貓捉老鼠的殘忍:“最近幾天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他把照片揉成一團,隨手扔在地上,皮鞋碾上去時發(fā)出“咔嚓”的輕響,“不過這種小角色,也不需要老子親自動手?!?/p>
熊千仇站起身,酸枝木椅子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兩米多的身高在廳里投下巨大的陰影。
“老二,”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震得梁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明天就由你帶人走一趟……記住,別讓他死得太痛快。”
山羊胡猛地抬頭,眼里閃過絲錯愕,隨即又堆起笑:“放心大哥,保證辦妥?!?/p>
熊千仇沒再說話,只是盯著墻上的熊頭裝飾發(fā)呆。
陽光透過新?lián)Q的防彈玻璃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像極了那天血洗余家時,濺在窗上的暗紅。
廳外的雨又開始下了,打在新鋪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單調(diào)的嗒嗒聲,倒比從前余家宴客時的絲竹聲,更襯這宅子如今的光景。